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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实,无不深深地在池夫人心上扎下了尖刀。她知道池渊是大义凛然的人,似乎并不意外,可也恨他为何不体念一点自己。池夫人因这件事受了不小的冲击,越发日薄西山,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池逾去看过她一回,被她拿枕头打了出来。他从前不会躲避,这回却闪开了,关上门便出去,冷哼一句,兀自生气。刚巧一扭头,看见对面书房门口,谷蕴真拿着书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即招手喊道:“蕴真!”谷蕴真不做教书先生之后,再来池府就只为了借书这一件事。他是大忙人,整天忙着学校里各种在池逾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主要是那些事占用了池逾要找他腻歪的时间。“没被打吧!”谷蕴真见他从池夫人院子里跑来,连忙把书夹在胳膊下,要仔细看他。池逾想了想,略微蹲下一点,让谷蕴真可以俯视自己。他的头被轻轻地摸了摸,谷蕴真没发现人工伤害,便收回手,池逾抬头眨眨眼睛:“如何?”“完好无损。”谷蕴真探究地去看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异常,他想问,又怕不知轻重地说错话,于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倒是池逾察觉了他的想法,这人果真最擅长察颜观色,他说:“我觉得我妈可能没以前那么恨我了。”不等谷蕴真问为什么,他就继续煞有其事地说:“因为方才她打我的力气没有往常那么大,啊……也有可能是今天没吃饱。”“…………”谷蕴真无言以对地看着他耍赖的笑眼,他想了想,对着池逾张开双手。池逾没问为什么,倾身抱住他,下巴在谷蕴真脖子边上寻求安慰似的轻蹭。不出一个月,某一个夜里,池府忽地传出一阵零碎的哭声,哀切的泣音随风飘过小半个城,卷过槐树新开嫩芽的顶叶,微弱地落到斜阳胡同的最后一户人家。谷蕴真去还书的时候,看到满眼的白色,才知道池夫人逝世的消息。他之前还在奇怪池逾今天怎么没有来接自己,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池逾被许多陌生的人围在一起,簇拥着,盘问着,冷静又无情的模样。谷蕴真遥遥看他,犹豫片刻,还是回了书房,拿了一本书慢慢地等,拿的是戏曲赏析,谷蕴真尽管太久没有看,也并不觉生疏,低声轻唱了起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很晚,夜色浓厚,谷蕴真开了一盏小灯,在昏惨惨的光下出神。他没有在看书,而是在追忆过去学过唱过的每一副曲子。课上,他每每开嗓,学生便掌声雷动,久久不息,每当那时,他都有种回到年轻时的错觉。这也算作归宿吗……正想到这里,门口传来轻微的嘎吱一声,他抬眼看去。池逾端着一叠青花瓷盘装的糕点走近来,盘子在桌上轻轻一搁,他在谷蕴真对面坐下。谷蕴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池逾就开口了,他说:“他们说你一直没有出来吃东西,我就随便找了找,你好像也应该喜欢吃这个?”“吃。”谷蕴真起身,原本由他的手按压的书本响应惯性的召唤合了回去,发出突兀的一声,然而更突兀的是谷蕴真勾腿坐到了池逾的身上。池逾有点惊讶,往后坐了坐,防止他掉下去,又伸手抵住他的腰,谷蕴真问他:“听说一方面的失意可以由另一方面的满足来弥补,所以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会吧。”池逾忍不住笑了笑,说:“不过这样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谷蕴真小声说:“又没人知道。”他把脸贴在池逾肩膀上,池逾扣着他的手腕,指尖磨了一下凸起的腕骨,又松开了,须臾,谷蕴真感到嘴角抵上了什么,他张口,尝到了桂花的甜味。他才知道池逾在给他喂桂花糕,糕点用筷子戳碎了,一点点喂,跟喂猫似的。到底是出于恶趣味还是关心,谷蕴真都不想仔细询问了,他嘴巴忙着吃东西,不能说话。良久,池逾忽然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难过。”他喂食的动作慢了下来,谷蕴真便盯着他的侧脸,池逾很茫然地皱着眉,道:“刚才我二伯说我冷血没良心,也对,生身母亲过世,我连一滴眼泪都不掉。”“可我好像确实是很难过的。”池逾不再动了,谷蕴真搂住他的脖子,听他真的很无奈也很疲倦地说道:“只是不能哭了。”池逾低头抱住谷蕴真,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谷蕴真抚着他的后脑勺,说:“我知道。”“好烦。”池逾模模糊糊地发出抱怨,他说,“为什么不能普普通通的,我想要一个普通的爹和妈,知道我花天酒地就把我提回家揍一顿的那种,然后我学精了,瞒着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他们扣我的零花钱威胁我,我就跟他们求饶卖乖……”谷蕴真停了下来,去认真听他的话。“……然后他们会原谅我。”池逾蹭在谷蕴真锁骨上的眼睫有些潮湿,谷蕴真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接着池逾的声音也有些停顿了,他低声说:“我们和好如初,幸福快乐,相亲相爱。”谷蕴真捧起他的脸,池逾以为谷蕴真会露出惊讶或同情的眼神,但暖色的光下,谷蕴真的双眼是闭着的――他总是体贴得令人悸动。朦胧的视线里,谷蕴真低头,闭着眼睛,很准确地找到了池逾的额头,落下了一个亲吻。池逾在那一瞬间,深觉自己正在被爱。他想,他从前喜欢谷蕴真的脸,喜欢他的胎记,喜欢他唱戏的模样,爱意总在表面沉浮不定,像是没有解开双重暗语的达芬奇密码。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爱这个人的一切,从躯壳里的灵魂到卷起的眼睫尖,都令他爱得发狂。“我都知道的。”谷蕴真低声说,“因为我也那样憧憬过。”池逾才想起他的父母一早就与世长辞,于是哑然失笑,心想这叫什么事,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命途多舛。等情绪渐渐褪去,池逾又想耍流氓了,他不让谷蕴真动,制住他的肩膀,无理取闹道:“都怪你今天来这里,要对着满堂老头子老婆子,我什么事都不会有,说,要不要对我负责?”“…………”谷蕴真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我永远负责。”池夫人的后事办完之后,过了小半个月,陵阳城的商圈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先前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范余迟摘了面具,据说当时商会上范余迟一摘面具,全场酒杯落地的声音就没有断过。于是范先生变成池大少爷,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糅合在一起,却又没有违和感。先前那些不知道属于谁家的工厂公司终于写上了池字,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池家比想象中还要更有钱。最惊讶的还要数池逾结交的那帮狐朋狗友,许原当属第一,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