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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一言一语,竟越来越大声,赵今何拍案站起,却无法制止。最后,众臣一齐跪下。“还请陛下明圣心,清君侧。”赵今何扭头去看小皇帝,“陛下,不是的!”小皇帝看着他,欲言又止。贺圳甫也扭头看向小皇帝,“陛下,百官的意思,不可不顾,何况,一人能假,三人能假,百人却再难假。”“贺圳甫!你难道不也是视人命如草,生杀予夺吗?!”赵今何眯起眼。贺圳甫看了眼小皇帝,又看向百官,双手一摊,轻声问道,“各位,有人觉得,我所杀的,有一个是不该杀之人么?”百官跪在地上,不语。赵今何回头去看那些此刻哑了一样的人,背上如有芒刺。奇了怪了,这些人,怎么通通都变了卦?有些甚至是前几天才谈好的,现在居然一言不发?贺圳甫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他疯了一样冲到一个人身前,“刘质,你之前说过的话呢?!”刘质没有回应。赵今何又揪住另一个人的领子,“你说,你说话啊!”该人避开视线,扯开他的手,低下头去。贺圳甫就看着他在人群中揪着人一个个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了许久,最后幽幽开口,“赵侍郎,陛下面前,注意仪态。”赵今何有些颓废地放下手,扭头去看他,眼眶已经红了。此刻,百官再次俯身高呼“请陛下清君侧”。赵今何独独站在里面,失了神色。迫于百官的压力,小皇帝不得不开口,但声音明显有些不太稳。“既,既然众爱卿都这样说,那就……”赵今何不敢置信地望着小皇帝。小皇帝微顿,“那就……就将赵今何贬为庶民。”贺圳甫闻言,轻笑一声,扭头看着他,“陛下,比起前朝太傅的冤死极刑,这是不是太轻了?”小皇帝毕竟还是喜欢赵今何,下不了杀手,更别说是对其用极刑,当下皱着眉焦躁起来,“那就,那就再抄了家产,处以墨刑,此生不可再入都城,够了吗?”“陛下,难道不该一命换一命么?”小皇帝听着,眼睛瞬间瞪大。贺圳甫墨似的眼睛盯着他,没有表情。小皇帝有些慌了,其实他知道,文玦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前朝太子逆反之事是被诬陷的,因为他就是靠着这件事才坐上皇位。赵今何慢慢退了几步。小皇帝低着头,最终忽地站起身,沉声道,“前朝佞臣谢邕包庇罪人,污害贤臣,罪该万死,其徒赵今何,重犯其罪,按罪……当诛。”话语一落,立即有侍卫上前来把赵今何头上高冠摘下,并扒了身上官服。赵今何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小皇帝,一头乌发披散,身上只余一身雪衣,慢慢跪倒,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臣,谢主隆恩。”小皇帝没有抬眼,转身推开身边宫人,飞快跑下御阶,一路跑出了大殿,经过赵今何时,手握紧了衣袖。赵今何等他跑过,慢慢直起身。贺圳甫沉默了许久,终于勾起了嘴角,他慢慢撑起身,走到赵今何身旁,蹲了下去,凑到他耳边道,“赵今何,我不会输,永远不会。”赵今何没有抬头。贺圳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离开了大殿。他一走,文玦也起了身,转身走了。百官亦是陆陆续续地站起来相继离开。赵今何跪在地上没有动,他垂眸看着映出自己影子的地面,嘴角诡异地上扬。贺圳甫,你真的不会输吗?.永兴八年,当朝御前侍郎赵今何被抄尽家产,于元月六日赐毒酒一杯,尸首就地埋葬,不可举办丧事,不可迁回故土,也不许任何人祭拜,一切从无。前朝右丞谢邕罪恶深重,所幸其势力已被总督贺圳甫拔尽,今将其后人剥去官职,逐出都城,流放西疆,不得圣命不可回都。另,为抚慰前朝贤臣太子太傅澹台月之冤魂,特昭告天下其冤情,迁其衣冠冢于故土莒南,修青松忠骨祠堂以供百姓百年香火祭拜,并追封其为忠靖侯。.赵今何看着眼前的毒酒,听来人宣告完小皇帝的命令。脸色有些苍白。近侍太监俯视着他,“赵侍郎,陛下没有叫你在刑场受辱,已是隆恩,还不赶紧谢过陛下?”赵今何跪在地上,双手缓缓抬起,接过那杯毒酒。“谢主隆恩。”小皇帝看起来放浪形骸,只顾着玩,真办起事来,手段还是很迅疾狠戾的嘛。赵今何浅笑。没关系,自己死得无声无息,尸首陌处,不知魂归何地,都没关系,只要活着的时候,享尽声誉荣华,世人皆知有一赵侍郎,风光堪比当年贺少卿,便可。他想着自己安排的最后一步,再没了任何念头,仰头利落地饮下毒酒,将酒杯置于铺了皇锦的盘上。小皇帝喜欢他时,爱赐他金樽玉盏,同饮十年佳酿,要死他时,赐的还是这金樽玉盏,十年佳酿。只不过多了份剧毒在里面。赵今何跪得笔直,过了一会儿,身形有些摇晃,他喉咙嗬嗬喘着气,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上身弯下去,双手撑在地面,一头冷汗,腹中剧烈的绞痛让他浑身无力,咬牙抽着凉气。近侍太监瞥了他一眼,道了句“咱家还忙,就不送赵侍郎了”,然后领着人离开了赵府。“咳——”一口腥浓的乌血呕出,大片温热泼在地上,溅上他苍白的手。赵今何往边上倒下,嘴里乌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瞳孔慢慢涣散。“贺……贺圳甫,你以为……以为我赵今何,就一定会输吗……?”他的声音很沙哑,嘴巴开合中,呛了血,喷得脸上都是血污。.“老师,我今日见着那个贺少卿了。”才涉足官场的赵今何有些兴奋,跑到老师谢邕府上去。谢邕看着他这唯一的徒弟,哼笑一声,“这就叫你开心成这样?”赵今何猛地想起老师常跟他说,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就要有官仪,于是赶紧收起这急躁模样,双手并拢,乖乖坐在老师面前。“因为听老师常说起,所以见到时心里总有些新奇的。”谢邕推一杯新茶到他面前,摸着胡须,“今日见着,有何想法?”“思深虑远,眼界很大,比大多数朝官都厉害,尤其今日关于西南旱地引水修渠之事,见解叫人眼前一亮。”谢邕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净长他人志气。”赵今何脑袋被敲得一低,抬手揉着脑袋,“徒弟确实……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