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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来若只为见识虞阳风物,我大虞上下自当视为贵客;若是想要借机做什么不利于大虞的事情,则莫谓三十万边军刀枪不利!”“哦?难道你还有本事留得下朕么?”“陛下武功当世无双,外臣自然甘拜下风,然而若外臣尽起边军,陛下身边从人只怕要折损一二——”他慢慢拖长了音调,悠然的话语中,甚至带上了一点恶意的轻松:“听闻北朝清河公主贤孝明慧,陛下视为掌上明珠,不知陛下舍不舍得公主日日为夫婿担忧?”“尽起边军?你?”离去的步伐微微一顿,元绍并不回头,悠然的话语里甚至还带着笑意,冰冷杀气却已排山倒海一般压了下来。“你这次来虞阳,带了多少人?五百?八百?这么点人手,能不能平安出了虞阳城尚未可知,就敢说尽起边军……”十数年血火河山、杀伐千里的霸气直扑眉睫,凌玉城背心冷汗止不住地渗出,全身骨骼都在格格作响,膝头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拼尽全力才撑住了没有跪倒。几番挣扎着想要反驳,话音到了喉头,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此人武功,可畏可怖,一至于斯!猛然间身上压力一松,眼前玄色衣袂翻飞,片刻间便已没入夜色。四顾无踪,只余一缕尾音还在湖畔杨柳清波中摇曳:“你自负聪明,不妨好好想想,朕今天留你性命是为什么……”作者有话要说: 呼……前面终于顺完了,可以开始写新的了第7章折戟沉沙铁未销留你性命是为什么?这句若有所指的话语,直到大虞嘉佑皇帝寿诞已过、凌玉城入宫陛辞,准备返回北疆的时候,仍然在他心上翻腾不已。他此刻正跟着紫衣宫监走过漫长的夹道,去往虞帝接见亲近臣子的选德殿。虞阳原是大虞陪都,这座宫殿也不过是南巡时游幸的行宫,是以宫苑秀丽,林木参天。直到百年前大虞败于燕国,帝室偏安南方,昔日的行宫方才成了如今的禁苑,规制也一日一日地庄重高华。然而原本依山临水的格局终究没有办法改变,所以这条夹道曲折萦回,一路花木繁盛,把原本川流不息的行人都巧妙地遮挡在了视线之外。大虞祖制,宫监不得过五品。然而这条制度百多年前就已告破,一代代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妇人内侍之手,连带宫监的身份也越来越高,前朝很是出了几个身居一品、甚至封侯封公的人物。现下引导凌玉城入内的宫监乃是选德殿副首领太监方执,在凌玉城伴读宫中时,曾经供职于皇子宗室们开蒙读书的南书房,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此刻引他入内朝觐,一路絮絮叨叨:“侯爷好久没有进宫了。前儿个端王爷还在念叨,说是自从侯爷去了北疆,他连出城打猎都没个人陪着。这回进京可要多住些日子……”“还记得侯爷陪端王爷在宫里读书的时候,习文练武的师傅都赞口不绝,文华殿的杜学士说这些年都没碰到过这么好的学生了……”“侯爷当年十四岁就悄没声的捧了个武进士回来,可轰动了整个京师呢……”说着说着向左一转,眼前豁然开朗,花木扶疏间碧空如洗,一角飞檐高高挑出。这情形蓦然间前面噔噔噔跑过来一个小太监,直冲到方执面前才停住步子,上气不接下气道:“方公公,可算找到你了……田公公让奴婢过来报一声,说皇上起驾畅心亭,让公公引侯爷到那儿见驾!”“畅心亭?”方执脚步略顿了顿,随即微笑着转向凌玉城,躬身道:“侯爷,这边请……万岁爷还真不把侯爷当外人,居然在畅心亭召见,也是,毕竟小时候在宫里待过这么多年……”说着引他转上一条小路,又绕过两个弯,忽然奔过来一个小太监,远远地冲着方执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方执面上微微错愕,却还从容向凌玉城告了罪,走开几步和那小太监低低私语。凌玉城远远只听得“公公……快……田公公……发了好大脾气……”语声细碎中两人越走越远,凌玉城身为外臣,又不好亦步亦趋跟上去,只好在原地等待,却是越等越不见人来。过得一会侧耳细听,耳边流水潺潺,风拂柳稍,哪里还有半点人声?到得这时他才觉出事情不对,试探着向来路走回,刚绕过一个弯,便听到前面一声断喝:“什么人?”远处甲叶铿锵,明光耀目,正是一队侍卫巡行过来,恰好与凌玉城觌面相逢。两两相对彼此都惊,凌玉城还未来得及开口报出名号,对面领头那人不由分说地大喝一声:“什么人擅闯宫禁?拿下!”一群侍卫如狼似虎般抢上前来,一个个刀剑出鞘,在他周围烁亮亮地围了一圈,更有两人越众而出,双手成鹰爪状扣向他肩头大xue。这等阵仗凌玉城原本不放在眼里,身子一闪趁势刚要反击,脑海中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蓦然长叹了声,垂下双手一动不动。他竟然踏进了这样简单的陷阱……不,不是陷阱,从他毫无防备地孤身踏入宫禁开始,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现在,就已经鸟尽弓藏了么?“这么说,那个凌……什么来着?”“凌玉城。”“哦,凌玉城,死定了?”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年方十六的西珉荣亲王随意回头问着下属,口气里还带了一点昨夜春宵遗留的漫不经心。“人已经下了诏狱,大理寺审问、三法司会勘,据说弹劾他的奏章足足堆了大半间屋子。一共九十七款大罪,大逆叛国、僭越狂悖、欺罔专擅、贪渎侵蚀……十二条是牵连三族的死罪,更有三十五条是十恶不赦的罪名。一个统兵大将落到这个地步,就算这些罪名都是假的,也不可能让他活着出来了。”“可惜了如此美人。”睿王府夜宴上的皎皎风姿犹然在目,荣亲王侧过头,就着身边侍奉的少年手里喝了一口酒,遗憾地摇头,“牢里走过一遭,再怎么美貌都糟蹋干净了。”“……”亲王殿下您眼里只有美人么!可怜的西珉副使一大早特地前来禀报,却不料长篇大论下来竟得了这么一句评语,真是分开八瓣顶梁骨,倾下一盆雪水来。仗着多年来读书养气功夫,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没有怒吼出声。再要想抓住荣王殿下狠命摇上两摇,再细细给她分析凌玉城的用兵、理政种种事迹,他这一死对虞夏对西珉会有什么影响,抬头却见懒洋洋靠在榻上的少年亲王从身边少年指尖噙过一枚果子,微微眯起眼睛,俨然已经一幅全心全意寻欢作乐的态度。一个十六岁的闲职亲王出来做正使……算了,不能要求太多……年过四旬,身为西珉礼部侍郎的副使平了平气,努力想要把自家亲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