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1 生日快乐C2(含角色死亡预警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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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奇住院的第一年,我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我们的生活很拮据,但那孩子并不知道我把房子卖了的事情。醒来之后问起我现在的住所,我只能找借口说是遗产继承的手续方面出了些问题,所以最近借住在同学的家中。 我想他大概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没人比他更加清楚,我根本没什么关系要好的同学。 在那年生日,当我问起生日礼物时,那孩子只是笑着看向我,朝他狭窄的病床内侧挤了挤,拍着一旁空出的位置,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那不会说话的弟弟,如今连亲手表达的能力都被我剥夺,可依然会天真到愚蠢地信任、依赖我。 那一晚与他一同躺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时,我陷入沉睡的思绪似乎飘远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回想起小时候,与倾奇挤在一张小床上是件十分寻常的事,男人不舍得出钱为我们添置更多的生活用品,就连拥有单独的单人床都还是在上学之后,在雷电家派人过来回访的前一天,才实现的不敢奢求的愿望。 那时他也像如今与我挤在一起的模样,即便无法和普通孩子一般发出轻灵的笑声,但他总会用嘴角扬起的笑容,无声地弯起自己那双清澈闪烁着星辰的眼瞳,安静躺在我的身边望着我。 乖巧的、脆弱的、惹人怜惜的,我那被我夺去了一切的弟弟。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望着我的笑意逐渐消散在染上脸庞的不安之中,清秀的眉眼轻皱在一起,有些手足无措张合着他的嘴唇,最后伸出颤巍巍还不受控制的双手,无比艰难地在我的脸庞上划动着。 我想他那时是在担忧我,可说不出话,也没有办法用文字或是图画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笨拙地用他穿着病号服的脆弱的身体,贴着我拥过来。 实在是丢脸极了,那时为什么要在那孩子面前流下眼泪呢? 除了会令他担心不安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推开了他的身体,只觉得这具布满伤痕的身躯肮脏极了,在对上他向我投来的无比纯真的眼神,如同地狱般反差的现实就像一个无法抹去无法消散的烙印,割裂我的血rou,在我的骨髓都刻进低劣的批判。 我找到了在那孩子还未出事之前,早已用自己存下的钱为他准备的画具,原本打算在他成人礼那天亲手为他送上不值钱的祝福,但这是我能给予他最好的礼物了。 然而这些画具现在就像血淋淋让我无地自容的证据,我将它们与那孩子之前的画作全都存放进了箱子中,带着那一个箱子搬出了这间居住数十年,却从不属于我们的庇护所。 第二年的生日依然是在医院中度过的,我瞒着看护那孩子的护士,想要在倾奇生日那天给他带去亲手制作的奶油蛋糕。新来的护士对于病人的吃食很是严格,不过她确实有受我的委托,在空闲的时间将他照顾得很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他了,因为经济上的问题,那段时间我总是奔波在外,日以夜继地寻找各种能够令我这个连高中毕业文凭都没能拿到的家伙,尽量获取更多金钱的工作机会。 于是在那天,当我端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来到住院部找他的时候,意料之外被我那总是天真烂漫的弟弟生了一顿气。 他赌着气对着墙角不愿见我,但当我放下蛋糕盒,想要去洗手间清洗一下沾在手指上的奶油时,刚转身的那一刻,那孩子便立马牵住了我的衣角。 映入眼帘的是晃动着水光的堇色眼瞳,连两瓣苍白的嘴唇都被他紧咬得通红。 我知道是我令他孤独不安太久了,可在那时,除了一个即时的拥抱安慰,我却什么都给予不了他…… 对我心存怨气,却依然很快选择原谅我的弟弟,他用依然无法活动的手指,努力拖动着、适应着为我擦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水汽。随后在我的脸颊轻轻落下了一个含着安慰的吻,将那个简单包装的蛋糕盒打开了。 我知道他喜欢甜腻的奶油,特地为他多打发了一盒,以至于经过一路的颠簸,在他打开盒子的时候已经变得软趴趴的了。 幸好那孩子并不嫌弃,我想估计他也没见过多少精致漂亮的蛋糕,那时抱歉地对他说,等病情好转了,出院之后会带他去尝尝更多味道不错的甜品。 他笑了,一边朝着我扑过来,一边用手指沾着一团软软的奶油故意抹在我的嘴边。 那些奶油被我下意识舔进了嘴里,我想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何这孩子会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但因为那天的心情很好,我陪他吃了一大块,然后被随后回到病房的护士指责了一顿。 第三年的生日我认识了温迪,他非要跟着我一起来医院为那孩子庆生,即便我好话坏话说了一堆,那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还是黏着我过来了。 自从住院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其他人的懵懂的弟弟,在见到温迪的那刻显得非常开心,我的新室友很有带孩子的经验,几乎没到半天的时间,他和我的弟弟就打成了一片,两个人关系好到我都插不进话的程度。 晚上因为我那自然熟的室友还有乐队的练习,傍晚便匆匆离开了。 那孩子就趴在窗边看着温迪离去的身影,窗外呼呼吹过的寒风透过他小小开着的窗缝吹到他被冻红的脸上,被我出声制止之后,他依依不舍地关上了窗户。 也许是在病房中闷太久了,我想要带他出去散散心,但他的主治医师断绝了我的想法,至少在今年过年之前,他都还没有办法外出。 回到病房后那孩子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手里温迪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是一具简单的儿童用的画画玩具,不知我那猜不透心思的室友究竟是怎么想的,站在病房前的那一刻,我的全身都冰冷得僵硬。 一股急促窜涌在体内的恐惧,让我急切地想要冲上前夺走他手上的画具,即便那只是一个学龄前儿童使用的玩具,可为何要在我那脆弱无知的弟弟面前,让他看见…… 我的呼吸艰难堵在咽喉,双腿被灌入了千斤重的水泥,在我的视野变得完全模糊之前,我想我该去做些什么,至少……至少别再让他…… 但我看见那张与我相同的、苍白的脸上,久违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 他正抱着那连“画具”都称不上的玩具,埋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床上,颤抖着肩膀,悄无声响地,将那塑料纸包装的纸盒沾上了温热的水珠。 我还并没有为我那天真懵懂的弟弟准备今年的生日礼物,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对他确实缺少了一些关心。这是我的错,背负着如此罪恶的我,居然还妄想着……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多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梦见小时候抱着那孩子一起躲在衣柜里的一整个晚上,男人为了逃避赌债而将不会说话的孩子反锁在柜子里,当我从钢琴补习班回到家之后,他已经被讨债的人带走了。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他连敲击柜门的力气都没了,安静靠在衣柜的角落里,在我打开柜门的那一刻,看见的就是瘦小的、满脸泪痕的弟弟眼里充斥的晶莹泪光。 为了不被追债的大人们找到我们,那一晚我抱着他小小的身子藏在衣柜里睡着了。 乖顺的、在我怀里微微发抖的孩子,如今在我从儿时的噩梦中惊醒时,他正乖巧地坐在病床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望着我。 我发现自己竟靠在他的病床边睡着了,见到他久违苏醒的模样,一瞬间有一股强烈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一刻我捂着自己的脸,想要努力控制自己逐渐变得沙哑的声音,抬起模糊了视线的眼睛,在他的床头边寻找呼叫器,下一秒却被那孩子紧握住了双手。 他从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寻来了画板,那是之前他特意拜托我买来解闷的用具,即便他如今的模样已经没有办法再拿起画笔,可他依然努力练习着,用两只手捏着画笔画出一些能够简单看懂的字符。 他在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当他端起画板向我展示的那刻,我忽觉有一丝疑惑。 「生日快乐」 他笑着放下画板,指着床边柜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裱着绯樱花瓣的奶油蛋糕,倾奇从柜子上向我端来了那个蛋糕,上面不仅装饰着精致的奶油花瓣,还画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孩子,就那么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在他们的模样之下写着两个名字。 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对我笑了,指着蛋糕上面的两个孩子,用手指将其中一个睁着眼睛的堇发人偶脸上的奶油抹在了我的脸颊。 「kuni&kabu」 奶油的味道并没有我之前为他做过的那么甜得发腻,微微清香的甜味,是我会尝试的味道。 我询问他蛋糕是怎么来的,那孩子有些无奈地对着我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掌合在了一起,还未闭上的那只眼向我投来了示意的视线,似乎在让我和他一般作出许愿的姿势。 不知为何今晚的他显得格外固执,见我没有反应待在原地,便气鼓鼓地伸手将我摆成了那个姿势。当我重新睁开眼后,又用画笔在他的画板上写了几个字,这一次却格外轻松,几乎仅用了没几秒就完成了。 他笑着问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我这才意识到,倾奇的字迹与那个蛋糕上留下的我们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发疼,一股无法抑制的、强烈想要落泪的冲动迅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与我无比相似的那张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那孩子用他灵巧的手指,温柔地擦拭去了从我眼眶中流下的泪水。 因为是生日,所以要笑着才对。 那孩子轻轻搂住了我颤抖不止的身体,在我沙哑着声音再也止不住的哭声中,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精致漂亮的蛋糕端在了我的面前。 与那一天同样的,闪烁着烛光的堇色眼瞳中,如今映满了我狼狈不堪的身影。 “生日快乐,国崩!” 那与我相似,比起我更加轻灵动听的声音,就像是天使一般…… 在我哽咽的哭声中,他端着蛋糕温柔地催促着我,“该吹蜡烛了,吹完蜡烛愿望才能实现。” 我啜泣着摇晃脑袋拒绝他,脆弱支撑在那根已经快被燃尽的蜡烛之上的烛火,似乎下一秒就会自动熄灭。 倾奇叹了口气,他像只小猫似的轻蹭着我的脸颊,用另一只手捧起我被泪水浸湿的脸庞,轻声耐心地哄着我,一遍遍呼唤着我的名字。 他苍白纤细的手指被我紧紧握在手心中,可就像被打破的沙漏,无尽的恐慌与痛苦将我彻底淹没。 我那天真懵懂的弟弟,拥有着动听悦耳的嗓音,就如天使般即将离我而去的弟弟…… 他温柔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说:“辛苦啦,我的哥哥。” 他带着我,我们一同吹灭了那根蜡烛。 蜡烛熄灭的声音,与耳边飘来逐渐清晰的心电监护仪的警示声,融合在了一起。 生日快乐,国崩。 生日快乐,倾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