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成年礼（一）：合欢派的少主、被指定的禅院甚尔、合理买卖

    明明帮助变装怪盗避过黑衣组织的耳目去完成了偷梁换柱的戏码，却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将其中的真相告知同属一个阵营的卧底公安，并且还借题发挥、编排着全新的悬疑剧目来激发对方的紧迫感，以促成有利于自己的有趣场合什么的，只能算是黑川介的常规cao作了。

    毕竟他一贯恶趣味十足，脑力和演技皆是一流水平，再加上如虎添翼一样的「系统商城」时时提供着“作案”工具，能够协助他实现各种超越常规认知的奇思妙想，不多多发挥出组合技的效果岂不是超级暴殄天物的行为？

    更何况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位超级擅长接戏的“帮凶”，或许是被欺负了太久想要拖别人下水一起遭罪，又没准仅仅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总之，披着【雪莉】外壳的纯正DK兼大龄问题儿童与他搭配得格外默契，并且同样没有丝毫愧疚感，哪怕听见了“人体实验室”这样可怕的字眼，也只是眸光微闪，垂下眼帘小声附和道：“如果你一直陪着我的话，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之所以言明如此动听的内容，除了两人私底达成的协议外，他的调教手段自然亦是功不可没的。

    谁让他将性格跳脱的黑羽快斗抓进了危机四伏的基地当中，首先树立起了对外的敌意与畏惧之心，再对内结成同盟，提供了“乖乖听话就带你逃跑”和“放心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绝不会被别人发现你是冒名顶替”的双重保障，软硬兼施的教导方式远比实质性的铁链还要牢固得多，已经渐渐有了永久性栓牢脖颈的趋势。

    但显然，当事人仍觉得自己是战术性低头认怂并且机智得要命，这会儿充分诠释着何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精髓，在饲养者的身旁疯狂摇摆隐形的犬尾朝着最受宠的前辈（？）发起了精神层面的冲击波。

    很可惜地是，经受过太多生死考验的金发青年纵使神情略带恍惚，不愿注视眼前黏黏糊糊的主宠亲昵画面，却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尤其是面对正事时，更是反应迅速，开口便抓住了话题里的要害处进行精准打击，“【雪莉】的叛徒身份尚未洗清，还需要至少为期一个月的观察时间，确保她没有二次逃跑的迹象。你确定现在带她去那边不会被当场击杀吗。”

    说着说着，似乎是察觉不远处的茶发少女小幅度地抖了几下，他拧紧的眉心终于有了些许的舒展，不再那么像是训斥后进差生的严厉教师了。

    甚至连他接下来的语气里都多了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所以我劝你，在那以前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再跟着身边不靠谱的家伙一起胡乱闯祸才好啊，【雪莉】。”

    软硬兼施是拷问环节的基础功课，无论是身为公安精英还是获得【波本威士忌】作为里世界行动代号的他，都对此熟练万分，几乎到了稍稍释放威压便足够逼得另外一方当场就范的地步。

    然而不等被他着重压制的对象有所回应，旁边负责掌控局势的黑发少年忽然嗤笑一声，带动形状完美的桃花眼随之弯起无害又美好的弧度，口中则无所谓地打断他所有思绪的新鲜情报，“等不了那么久的。不是我，而是坐拥诺大组织和高精尖医疗团队的那位幕后黑手哦，再不快点努力，他可是活不了几个月啦。”

    “你怎么——！”

    下意识忽略掉魔法侧存在的青年猛然一惊，结果刚刚问出口的瞬间，便瞧见小恶魔眨动纤长的睫毛，对自己展露着愈发软甜的笑意。

    ——“因为我是「死神」嘛。”

    拥有明星般靓丽外表的、令人完全没办法联想到挥舞镰刀形象的漂亮家伙以口型无声向他示意道。

    由于掌管着生杀予夺的特权，那在他眼中至关重要的情报不过是对方手里随意抛来抛去的小石子，仿佛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无比淡漠的态度与他的紧张感相比较，便直观暴露了一种天然的地位差距，像是远远观望着神坛，不得不昂起头才能观察到更多的全貌。

    但未知的部分明显如同浩瀚的宇宙，光是虚虚窥得一星半点就要耗费掉他的大半心神了。

    是打破约定擅自作主写下了组织首领的名字？抑或使用专门的途径查询到对方剩余的寿命？那神秘又强大的力量真能为自己所用吗？就算他再努力，也无法左右其思想，最终会反过来沦为欲望的奴隶，干脆被吞没也说不准吧？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认为能牵制住任意妄为的大魔王，想来还真是可笑啊……

    无穷无尽的猜测扑面而来，致使他停下本能迈开的脚步，继续沉默站在原地盯着外形与人类毫无差别的「死神」。

    说他职业病也好，天性多疑也罢，反正彼此自一开始的定位就并非纯真的信赖关系，顶多算是各怀鬼胎的共犯，不知道何时便要迎来彻底崩盘的那一刻。

    是他、太天真了，竟动用了太多的想象去美化现状……

    “哎呀，难不成你是当真了吗？”向来玩世不恭的小恶魔勾起唇角，一副故意惹人生气的轻浮模样，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屋内一瞬间紧绷的气氛，“我怎么可能对糟老头子的情况感兴趣啊，【波本】前辈真应该再多多了解一下我的狩猎范围才对——”

    “……单从你对【琴酒】感兴趣来看，我就对你的审美不抱任何希望了。”被拐离正事频道跑进修罗场范畴的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勉强缓解着心底越来越陌生的焦躁感——但很神奇地，由怀疑滋生的阴暗情绪反而被火速镇压，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那仿佛是在宣告着：认为满脑子sao花样的大魔王有闲心参与红与黑之间争斗的他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一门心思搞事业哪有谈情说爱来得有意思呢？

    于是当他这种每分每秒绷紧神经、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作狂魔都忍不住张口抱怨，批判起了海王过分糟糕的取向之时，对方倒是露出早有预料的坏笑来，持续不知死活似的感慨道：“【琴酒】前辈明明超级可爱的嘛。头发柔顺，身型高大，凶起来的样子像毛绒绒的猫科动物一样呢——”

    “……”

    “…………”

    是吐槽役和不是吐槽役的见状都陷入了失语状态里。

    要知道，现场除黑川介之外的二人里，一个与话题中心接触共事了不知多少次，另一个则亲眼目睹了饱含SM元素的性爱现场，姑且算是从各个角度见识过了顶级杀手的凶险本性，再怎么不长心也很难将他和娇小可爱的猫咪互相关联至一处，更别提尝试着理解那份想按住他rua来rua去的心情……未免离谱过头了吧？！

    就连趴在虚掩的门缝偷听内部谈话的【伏特加】也不禁瞳孔地震，有种世界观遭到龙卷风侵袭然后被直接撕成碎片的惨烈错觉，整个身体不自觉抖了又抖，全然不知该如何消化强行挤入脑内的大不敬幻想。

    ——大哥他应该更像威严的狮子、老虎或者猎豹那一类的生物！

    拼命挣扎了半天的后果便是思维跟着跑偏，等忠诚的小弟后知后觉领悟自己其实也是在猫塑顶头上司的时候，赶忙推推下滑的黑色墨镜，尽量遮挡住眼中混乱的神色，然后敲门提醒着屋内的三位最好快点返回牢房，以免惊动更多人增加不必要的抓捕工作和恐慌氛围。

    尽管有了【琴酒】的威压在前，早已没谁敢轻易靠近地牢的附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某种意义上相当靠谱的反派角色还是坚持守护着前者的形象，不给旁人抹黑的机会。

    幸好热爱搞事的小恶魔并没有跟他作对的意思，闻言很快站起身，接着轻车熟路地抱起洗得干干净净又妥帖穿好了沾染alpha信息素衣物的娇弱（？）omega向前走去，途中有意无意地蹭过金毛警犬的胳膊，还若无其事地招呼了一声，“别愣着啊。说起来，【波本】前辈今天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总不能真是来看我的热闹吧？”

    “我是为了……”

    被超出预期发展的事态弄到太阳xue微微胀痛，化名安室透的青年险些遗忘了自己最初编造的理由，只好边跟着朝外走边心情复杂地长叹道：“那种事情还重要吗？你根本不想听从我的指挥啊。”

    有句话叫“事实胜于雄辩”，用在如今的场合刚刚合适。

    不管先前是怎样计划的，一旦进入了魔王占据的领域，便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原本的构成，沦为任由对方摆布的棋子，被带着走向未知的局面。

    而最无奈的莫过于，他居然渐渐习惯了肆意更改的现状，被打乱了自己的行动步调以后也不太慌张，反倒愈发淡定地追随着身前人的步伐，想要看看对方究竟又想玩什么新花样。

    与其称之为“自暴自弃、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之类的，还是冠以“奇妙的探索欲”来得更为贴切一些。

    既害怕失控又意外地不讨厌失控的感觉，连他自己都矛盾无比，只得暂且置之不理了。

    所幸（？）喜欢暗箱cao作的恶劣家伙从不令人失望，与他一同踏出奢华程度严重超标的卫生间顺带掩好门，看见听墙角后满脸古怪之色的【伏特加】依然缺乏被抓包的自觉性，一边慢悠悠打头阵领着路一边闲聊似的询问道：“昨天的犯人完全不够格啊，中途就被【琴酒】前辈直接枪决处理了呢，你过来的时候有帮他收尸吗？”

    “……还没来得及。”

    提起昨日被自己亲手送货上门的倒霉蛋，再与自家大哥的名号联合到一起，身材高壮的男人顿了顿脚步，疯狂克制着探听内（八）幕（卦）的不妙冲动，导致面色愈发凝重，声音里亦是透露了几分低沉的谨慎感，“我会负责处理的，你以后不要再当着大哥的面谈起他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组织内第一强悍的杀手虽然是利落冷酷的性格，从不宽容任何叛徒，却压根没必要替考察期的新人动手射杀猎物。

    一来，是组织不需要没勇气开枪的废物，如果劳烦上级帮忙打下手，没准会先一步被干掉也说不准；二来，瞧瞧至今还残留于【伏特加】手背的肿胀淤痕便很清楚了，凭那精妙的瞄准能力和绝不手抖的心理素质，黑川介哪里像是需要协助的类型？他没功夫把受害者折腾得更惨点才是非常不对劲的疑点。

    走回（对他而言形同虚设的）铁笼之外，手掌缠了好几层绷带的黑西装俯身查看着僵硬的尸体，随即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瞥向他的余光里慢慢又多了些许的敬畏，反射性使用了汇报工作的口吻，“我下次会好好帮你筛选一遍的，这回就当作是……”

    自前方倏尔响起的柔媚轻哼截断了男人故意压低的话语。

    接着，伴随规律性的、高跟鞋落地时特有的清脆足音，自楼梯的阴影处一步步现身的高挑女性身影撩了撩波浪般的金色长发，顺手摘掉遮住半张面孔的宽边墨镜，朝着循声望来的众人展颜一笑，顺势抛落了意味深长地评价：“——当成失误来处理未免太浪费了吧？那些鞭痕真是、很完美，可以作为对外展示的有趣范本呢。”

    “……【贝尔摩德】。”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的铃木列车事件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与她对上视线的深肤青年神色一凛，不由主动侧身挡住旁边矮了一截的单薄人影和他怀中被视作目标的茶发少女，口中则沉稳招架道：“真是不得了啊，连你都被惊动的话，看来【琴酒】的‘秘密’是快要藏不住了。”

    秘密一词被着重强调，用看似新鲜劲爆的内容去遮盖不想被探寻的隐情，宛若不经意间引导着谈话的方向。

    这一手偷换概念的花招玩得极妙，换做别人还真容易被他绕进去，偏偏洋溢着赤裸裸狐系风情的大美女全然不吃那一套，只是似笑非笑地向他身后瞟了两眼，随即轻飘飘感慨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呢。【琴酒】也好，你也好，护得太紧反而容易引起过度的关注哦？”

    “真是的，难不成还能有比你更招摇的存在吗？稍微有点自觉性比较好吧。”论交锋的熟练度，与她做过好几次搭档的安室透也并没有落于下风的意思，言语间多了点调侃感，倒是显得亲切不少，连反击的问话都变成了一种增加友善假象的商业互吹性质。

    外号千面魔女的性感御姐耸了耸肩，并没有否认既定的事实，而是摊开双手示意着：“好吧，我可没有动那位小宝贝的打算，只要把【雪莉】交给我就OK啦——”

    “那我倒是宁愿你将我们一起带走呢。”

    与顾忌颇多的公安精英不同，披着柔弱少年体外壳的黑川介全不在乎自身的立场和安危，每每皆是不知好歹似的往浑水里面趟，此刻又从后方探出头来，煞有其事的自我推荐道：“我的医疗水平也是不错的哦，肯定能帮得上忙。而且，‘她’的治疗没有彻底结束之前，是不能离我太远的，不然很容易吓到精神崩溃直接选择自杀了事呢……你也不想看见那种场面，然后没办法向顶头BOSS交代对吧，【贝尔摩德】jiejie？”

    “哎呀呀——”

    看不出真实年龄的金发女郎抬手虚虚抵住色泽艳丽的唇瓣，仿佛被突然取悦到一样笑吟吟地歪了歪头，暧昧地拉长了尾音，“是比想象中更加可爱的小家伙，稍微有点理解他们到底中意你哪里了呢。”

    ——嘴甜心黑，且懂得最大程度发挥已有的外貌优势，能对此扛住不动心才有鬼吧？

    某种意义上跟她是同一类人啊。

    “别将我和【琴酒】混为一谈，感觉太恶心了。”眼见视线相撞的两只狐狸精（？）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警犬属性拉满的金发青年再度充当起人形阻隔器，挡在了他们之间，蹙着眉心无奈叹息道：“看来你是接收了什么新的指令才过来的吧，不然光是看热闹的话，也未免太无聊了一些。”

    “没办法，我偶尔也会有清闲过头的时候嘛，被指派些棘手的工作可真是很难拒绝呢。”【贝尔摩德】装模作样地跟着苦恼了两秒钟，之后便率先转过身，以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悠哉姿态轻轻勾手，顺带发表了同等气息的宣言。

    “既然想来就都跟上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对了，【伏特加】记得好好处理尸体，放这里太久就不能继续住人了哦。”

    惨遭又一轮抛弃的当事人：……

    没关系，好像习惯的快要麻木了，看来等下还得拖遍地才行啊。床铺好像也很乱……嗯？

    －

    扔下没有大哥撑腰后愈发苦楚的忠诚小弟，黑川介半点不在意牢房内残留的种种痕迹会不会给对方带去异常不妙的影响，一路吊儿郎当地漫步前行，算是简单参观了一下基地的全貌。

    当然，他也履行了保护怀中人的责任，始终稳稳环住手臂，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摇晃。

    为了避免露馅，生性欢脱的变装怪盗埋首于他的颈侧，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硬是将弱小无助的畏缩形象诠释到了极致，直至他拐进一处堪比地牢的阴暗环境里，方才抬高眼帘来回巡察着四周的动静。

    但事实证明有些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倒不是说有什么老鼠蟑螂一类的糟烂产物，与之相反地，由一间间独立窄室组合成的长形地带无比干净，为了方便时刻关注实验体的状况，外侧采用了透明的防爆玻璃，乍一眼看去居然有种里面的待遇还算过得去的错觉。

    大家大业的黑色组织自是不会克扣小白鼠们的一日三餐，盛满食物的盘子堆放在角落里，隐隐飘散着热气和香味，却鲜少有被翻动的迹象。

    不知从哪里抓来的、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男男女女们犹如行尸走rou的骷髅，分明是被长期囚禁等待死亡的现状剥夺了求生欲，一个个靠着墙壁垂首发呆，偶尔才有人仰首看看外面，暴露一丝裹挟不甘的强烈恐惧感——按照血管附近遗留的针孔来推算，那大概是些没进来太久的可怜虫，还保留着一些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识。

    不需要任何刑罚的工具从旁增色，光是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的消毒水味道就足够令人不寒而栗了。

    平日里单单围绕偷窃宝石项目展开行动的黑羽快斗何曾见识过如此阵仗，身体立刻打起了哆嗦，生怕自己被大魔王随手抛弃般加大了贴贴的力度，有效还原了前任科研人员PTSD发作的惊惧状态。

    被当作牢固靠山的黑发少年面色不变，仿若见怪不怪似的扫视着毫无人情味的“格子间”，自一个又一个漂浮于半空的姓名与寿限当中搜寻合适的人选，最终于靠近右侧的位置发现了行将就木的干枯生命体。

    没错，拥有「死神」体质的他失去了无谓的共情能力，要不是靠着兴（性）趣来支撑和置换胸腔内躁动的杀戮渴望，估计早就与分别去找「死亡笔记」使用者的「琉克」进入了相似的阶段，开启诱导世间大乱的模式了。

    那么相比之下，他的所作所为便彰显着冷静和克制的本色，是被知晓全部实情后，连道德标准最高的红方警察（们）都不忍心怪罪他，没准还要获得含泪夸他干得不错的特殊表扬。

    ——唔、确实该感谢个人爱好让他保留了最后的人情味才对嘛。

    可眼下不了解内幕的安室透哪能猜透他的想法，看多了生不如死的实验体便转过头，朝他投落心事重重的目光，探究着个中的真意。

    之前他说的“惊喜”到底是指什么依旧尚未揭晓，结合着现状分析，委实不是好的征兆。

    而他秉持着从不让人失望（？）的原则，对警惕的金毛警犬同步打开颈环携带的心声通话功能，极为恶趣味地告知道：【复活的要素已经集齐了3/4，接下来必须为他选择一处距离我最近的空间。你认为——实验室怎么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况且，有人快要死掉了呢，刚好可以借用身份安放进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