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善】少爷（上）

    剑出，血溅，命陨。

    不过是次再寻常不过的任务，他冷漠收剑没去理会那扑向尸首嚎啕大哭的惊慌妇人，顾自离去。

    会被拦住完全是意料之外，事先调查时这府上只有常规的那些护卫仆役，根本不可能有能拦得住他的人。

    “这是你留的么？”来人举着一块刻着“善”字的小铁牌问他，这确实是他的东西，专门留在现场的标志物，死者家眷看到这个便能知道是暗阁的人出手了，至于能否找到杀手甚至找到暗阁复仇，那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了。

    “你是何人，拿着这个做什么。”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拿沙哑的嗓音发问，右手已抬起覆上了剑柄。

    “新来的一介门客而已，只不过刚到府一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还真是可惜。”他将那块牌子收起，礼貌微笑示意自己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这家主人是犯了什么事，需要暗阁出手了？我来京时听说过，这善字牌乃暗阁惩恶扬善之意，若是留有此牌，证明死者定有罪恶，死不足惜?”

    “与你无关，不用多问。”他不耐敷衍，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人一身劲装，身背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人士，说是门客倒也可信，但无论他是何人都与他无关，要不是他一向不对目标以外的人出手，这会儿这门客说不定已经身首两处了。

    “我是他的门客，自然想知道自己投奔的是个怎样的人，如果真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那便是我看走了眼，但如若不是，我自然有为其报仇的道理。”他目光如炬盯着全身黑衣的蒙面人，这杀手遮得严实，夜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倒是让他过目难忘。

    “如果真是惩恶扬善，那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又何必遮遮掩掩如此见不得人?”

    呵，惩恶扬善?那牌子上的刻字只不过是取了他姓名里的一个字而已，意思就是这个人是他杨善杀的，别无其他含义。至于那些人非要牵强附会和什么惩恶扬善扯到一起臆想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场面，那就随他们便好了，倒是也方便自己隐藏身份了，没人会把每日里游手好闲又趋炎附势只会向上巴结的无能都尉和什么神秘的暗阁扯上关系。

    他不想和这门客再纠缠，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好在那家伙虽然一再追问但周身并无杀气，看来并不需要再多一场无谓的缠斗。

    “与你无关。”他冷硬重复道，丢下颗阁里特制的烟雾弹便使了轻功离开了那里。本就萍水相逢，有空问他那些无聊的问题，还不如快点帮那些妇道人家去料理料理那主人的后事来得实在。

    “我说赵总管，你手下那帮人怎么办事的，连人家有新门客到府都没查出来?平白浪费我一颗烟雾弹，是不是该赔我的。”杨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径直闯入赵靖忠府上，府内护卫仆役都早已习惯，无人拦他。他寻着人找到书房，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还没等对方开口就炮仗似的说了一长串，显然这次事情办得不太顺利。

    “可能都为拦着那个小兔子而焦头烂额了吧，这点小事倒也不重要，怎么，你连一个门客都对付不了了？”

    赵靖忠睨他一眼，毫无歉意凉凉讽道。暗阁分工明确，眼线遍布朝野，专为皇权高官办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赵靖忠手下有一小支暗阁队伍，平日是普通的仆从丫鬟，需要时则专门提供情报消息，由他这个总管提供给阁内其他人，而杨善则是只管执行的杀手，因此他俩很多时候得合作完成任务。这次情报里漏了一个人，于理倒确实是赵靖忠这边的失误。

    “谁说对付不了的，只是总归麻烦了点。”杨善翻个白眼语气挺是嫌弃，“倒是你，对付不了一个狄仁杰的护卫了？都能让你的情报出现差池了，真不简单啊。”

    “也只是麻烦了点而已。”赵靖忠早已习惯，面色无异丝毫不为所动，“那个门客我会让他们查查怎么回事的，等查清楚了就告诉你。”

    “随便吧，如果只是不重要的人也不用专门和我说了。”杨善撇撇嘴，对着这么个冷面的家伙只觉无趣。他把别的几件事情捡了重要的和赵靖忠说了，然后便光明正大地出了他府邸，继续当他的纨绔公子去了。

    被父亲喊去的时候他以为有什么大事儿。他父亲平日里基本不管他也不过问，完全是放任自由的态度，一般会喊他过去都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商讨了。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门客，还是在自己父亲的府里。他有一瞬以为对方是寻仇上门了，但仔细想想他绝无暴露的可能，何况寻仇也该找他，他父亲并不知他就是暗阁的一员，从那里下手只能无功而返。于是他佯装不知，轻咳两声打断正相谈甚欢的那两人。

    “父亲，我来了。”

    “诶善儿，来的正好，来来来，给你介绍个人，”他父亲笑着拍拍那人的肩，带着点欣慰意思介绍道，“这是符申，黄石老人的关门弟子，很是年轻有为，他能来我们这儿做事可算是我们高攀了，你可懂事些，不许怠慢了人家。”

    我们?做事?他有些诧异，这人之前不还是别人的门客么，这么快就找别家甚至找到自己家里了？不过他现在只是纨绔无能的公子哥，不会知道那些，因此只得微笑着点点头应和算是保持了礼节。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让他实在保持不住笑容了，他爹大概是看他整日无所作为，居然想让符申到他府上去当门客，“能给你当个护卫什么的，顺便好好教教你那些个功夫啊还有别的啥的，省得你老出去给我丢人。你看看人符申多能干。”

    而符申居然也应得很痛快。“承蒙杨大人厚爱，在下一定不负重托，定会好好教导少爷的。”

    这一唱一和的，绝对是场鸿门宴。然而谁叫他平日里确实是塑造出了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形象，想拒绝都没正当理由，只能愤愤领了人回府再说。反正先应付一段时日的，然后找理由把他引荐给别人就是了。

    “少爷，”他把人带回府上，找了间闲置的客房安置了便转身欲走，还没两步就被符申喊住，“那天的声音，是刻意装出来的吧?少爷本音其实还挺好听的。对了，善字牌还在我这儿，少爷需要拿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