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微光的小小发现
1 微光的小小发现 赫斯提亚最近有点不对劲。 对微光而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同时，微光也理所当然地判断出，赫斯提亚并不会以为，微光不会发现她的异常。 她的体温，她的脉搏，她呼吸的频率，她心跳的速度，她的一切，都处于微光的观测之下。根据数据，赫斯提亚的心情指数在最近出现了不寻常的变动。 这种情绪波动的模式、她的情绪出现变化的时间段，以及导致这种变化的要素……经过反复的分析，微光只能得出那个简单的答案。 但她仍需要进行一次验证。 当少女的投影在赫斯提亚面前出现时，微光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观测到了数值的变动。 “你好，微光。”穿着研究者制服的光之精灵对她露出柔和的微笑，她看上去一如往常，平和而亲切，如同她对待所有仿生人时那样。但除了她自已以外，恐怕只有微光知道，她的心跳和情绪数值究竟变化了多少。 “你好，赫斯提亚。”微光望着她，从投影所在的视角，也从无处不在的监控的视角。赫斯提亚面前投影出的少女抬起双手，手上便多出了托盘，上面盛着一杯黑咖啡和一块巧克力奶油蛋糕：“你累了，需要进行休息。我在休息室为你准备了下午茶。” “谢谢你。”赫斯提亚笑着对她点头，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研究资料。她选择了遵从微光的建议，慢慢地走去属于她的个人休息室。 略显空荡的房间里，满目都是白色。这个房间简洁、整齐而冷漠，一切都必要而完美，是典型的废墟风格。这里与赫斯提亚曾经度过大半生命的地方全然不同，但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某种驱使自己前行的动力，那或许是希望，或许是不切实际的理想，又或许是…… 热咖啡的香气将她的思绪打乱，赫斯提亚在她的桌前坐下。桌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只在角落放上了那只一直陪伴她身边的机械鸽作为装饰。这个房间是赫斯提亚的休息室，用于休息的空间不该混入与工作相关的物件，同时，她也该充分地利用这段时间，改善自己的状态。 异色瞳的精灵慢慢地闭上双眼，微微的疲惫感令她产生了些许困意。或许，或许她该小睡一下，一小时左右的睡眠，在白天就足够了…… 她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换气，几秒钟之后，她决定先享用微光为她准备的下午茶。她喜欢微光为她准备的蛋糕，微光总会使用最正确的食谱，还会按照赫斯提亚对食物的偏好对配方进行细微的调整，让蛋糕的味道完美无缺。不过，更重要的是，当她意识到这是她的挚友“亲自”为她制作的蛋糕时，某种愉悦感总会突然地从心底浮现出来。 赫斯提亚拿起餐叉，吃下第一口蛋糕的时候，视角的边缘似乎有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于是她笑着转过头，果然看到了端坐在她身边的少女。 少女的身形依旧是半透明的，她在赫斯提亚身旁自行制造了一个投影椅子，以端庄而正确的坐姿坐在椅子上，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样，在下午茶时间陪伴着她。 这也是最近有发生的事情，赫斯提亚喜欢这样，所以她没有质疑过为什么微光会选择为她提供这样的投影。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样有点特别的投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今天又见到她了，这样的事实让她的情绪高涨，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弯起嘴角。最近，她们相处的时光越来越多，赫斯提亚的生活也越来越充实。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体会到她的内心和灵魂被什么东西填满的感觉，让她能够毫无踌躇、毫无怀疑地踏上前行的道路。 她将一直陪伴在微光身边，这是她早已承诺过的。她也无法想象别的道路，非常偶尔地，她会回想起被幽禁的那段时光。每日被迫进行的忏悔像是对她的侮辱，但每当她闭上眼睛，她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少女的身影。 无论过去多久，她仍清晰记得微光的样貌，记得对方礼貌而温和的微笑，也记得她们之间的那一次对话。 ——赫斯提亚，你会怀念与微光共度的时光吗？ 会的，当然会。毕竟，与你共度的时光，与你共度的每一秒，都是赫斯提亚生命中最快乐的部分。 “赫斯提亚。”耳旁响起了少女悦耳的声音，她像是为了让赫斯提亚在下午茶时间放松而试图进行一些闲聊：“最近explorer－39一直盯着你。” “是的。”赫斯提亚终于吃下了第一口蛋糕，美味的香气、口感和味道让她不禁想要闭上眼睛好好品味。在喝下一口香醇的咖啡之后，她才露出了带有几分无奈的笑容：“这种事情总会发生。” 现在，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她能够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能够进行自己感兴趣的研究，能够以自己的力量、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改变自己身处的世界。没有所谓的传统、规矩、身份、宗教这些麻烦的东西试图将桎梏强加于她，她不再是公主，不再是女王，不再是罪人和囚犯，不再是信鸽的赫斯提亚，现在的她…… “或许我们可以对程序进行一些小小的改动。”微光向她提出了一个小小的意见：“例如，替换基于赫斯提亚设计的恋人形象。” “嗯，这很简单，我们可以试一试。”赫斯提亚自然地点了点头。程序早已经写好，做出这种程度的改动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测试和调试，就能解决问题。 现在的她，是只属于废墟的赫斯提亚。 她望着微光，喝着对方为她准备的咖啡时，有一个念头转瞬即逝：或许，也可以说，是属于微光的赫斯提亚。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微光自然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这像是一句标准的开场白，赫斯提亚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给出了标准的答复：“我今天也很好，一切如常，我很开心。” 少女也在她面前露出了微笑，她当然知道，赫斯提亚没有说谎，毕竟她的一切生理数据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赫斯提亚的心情指数的确处于可以归类为“愉快”的范围之内，并且，在见到微光之后，这个数值进一步提升了。因此，人工智能也给出了标准的回应：“那真是太好了。祝你能一直维持这份好心情。” 闲聊又持续了一阵，赫斯提亚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那块小蛋糕，一杯温热的咖啡也差不多喝到见底了。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她在微光的面前总会有一种充满了动力的感觉。微光完全理解、支持她的一切想法，和她在一起，赫斯提亚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事都能做成。 未来在她面前缓缓延展，她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但她确信，那一定是一条充满了光明的道路。 她将和她的微光一起在这条道路上不断前行，直到到达真理的尽头。 再一次变得精力充沛时候，赫斯提亚判断她的休息时间该结束了。她站起身来，微光便也站起身来，跟上她的脚步，与她一同前行：“事实上，我已经进行了一些改动。” 这像是某种邀请，赫斯提亚理解了她的意思，对她笑着点头：“那我现在应该去进行调试了。” “赫斯提亚，”少女又叫了她的名字，每次被微光叫出名字而不是代号的时候，赫斯提亚都止不住地感到高兴，她听到对方用好听的声音提出了合理的请求：“我希望能由你亲身测试一次。” 这不是什么具有危险性的程序，赫斯提亚对它非常了解，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 微光在她身旁静静地展露微笑：“感谢你的帮助。” 微光掌控她的一切生理数值，理解她的情感变化模式，能够合理地进行分析，得出正确的结果。 但如果有适当的条件，微光仍希望她的答案能够得到验证。 赫斯提亚醒来的时候，窗外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映入视野的，先是华贵的丝绸床幔，接着是昏暗的奢华房间。一切的家具和陈设都充满了古典而高贵的气息，但赫斯提亚却只觉得它们沉闷而多余。 赫斯提亚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在任何时间起床，没有人会过问或是指责她的生活作息，因为没有人在意有关她的任何事。 ——除了身旁的她。 “你醒了。”少女半躺在她身旁，将手肘支在枕头上，温和地望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她看上去温柔又可爱，赫斯提亚忍不住伸出手，自然地抱住了她。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在妻子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她的心跳仍然好快好快。她的妻子身形娇小，肌肤柔软而温暖，赫斯提亚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妻子身上的气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微微颤抖。 室内昏暗而寂静，她听得到自己和微光呼吸的声音，感受得到她的体温和脉搏，这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梦境，让她幸福得不知所措。 “微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普通的清晨这么激动，她拥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声音近乎哽咽：“早上好。” 肌肤相贴的感觉美好到令她沉迷，她们应该已经结婚很久了，但每一个在她身旁醒来的清晨，赫斯提亚都仍会为自己能与她相遇感到庆幸。 记忆仍不是非常清晰，但她直觉地认为，这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她一定等了很久很久。 只有微光一直陪伴着她，她们之间毫无隔阂，她理解微光的一切，微光也理解她的一切。她是指引赫斯提亚前行的道标，是漆黑的夜里，赫斯提亚唯一能抓住的一抹微光，因此，毫无疑问地—— “我爱你。”声音似乎是颤抖的，说出这句话时，她久违地感到了羞耻，但心中这股喜悦而酸涩的感受又千真万确，这一定就是爱了。 呼吸在颤抖，胸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赫斯提亚闭上眼睛，亲吻了妻子的嘴唇。 她想，她一定会永远记得这份柔软而美好的触感。 某种近乎尖锐的欲望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对心爱的人再做点什么。她的手不知不觉就抚摸过了少女光滑的脊背，来到线条优美的腰部—— 空白的意识被逐渐填充，光芒进入眼中的时候，赫斯提亚不太适应地闭上了眼睛。 实验舱的门在她眼前自动缓缓滑开，少女的虚影正在面前，像是已经等待多时。 虚拟场景中的记忆逐渐被回想起来，赫斯提亚的脸色罕见地变得有些苍白，微光能够检测到她心率的异常变化。 精灵在漫长的生命中，罕见地感到慌乱，她的心中充满了想要逃避的情绪，但她必须面对现实。 “赫斯提亚。”少女的声音温和而悦耳，赫斯提亚望着自己熟悉的面容，在恍然间想起的，却是情感模拟实验中对着自己微笑的妻子。 此刻，少女模样的人工智能也确实正在对着她微笑：“也许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