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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冰凉的玉阶,掉落在楼清月覆面的白布上,透湿开带著深红色血迹的水纹。沉络垂著睫毛,密密柔长,在面上投射下纤毫毕现的阴影,让慕容尚河难以看清他的神情。他侧身倚在五爪龙蟠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左手侧是一方鹰爪漆案,案上一隻汝窑青瓷无纹雪色瑶萝花觚盆裡,一觚清浅的水,插著几支心裁而下,鲜豔娆红的豔烈石榴,开苞吐绽,不胜炫目。花开的很好,只是在无根的清水中这样养著,虽然怒放鲜豔,却活不了几日。沉络的左手搭在案几上,缓缓点动。他的手指生的玉白修长,指尖处是比女子蔻丹更加鲜豔魅惑的红。案几是上好的沉梨木,那漆色乌透发紫,色泽如暗玉一般,看上去,直让人难以错开目光。指头点动的动作不紧不慢,从容不迫。慕容尚河、叶兆仑等人耐不住,眼珠子都忍不住随著他指头的动作上上下下。气氛骤然变得很干。纵然慕容尚河老辣如此,脸皮也在皇帝如此从容的动作前出现了一丝丝的龟裂,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背脊和衣裳摩擦出一片焦燥灼热。楼知府触柱自尽,这巴掌就算抽到皇家的脸面上了。慕容家出面,叶家出面,江家出面,御史大夫们也有几个出面,这就相当于一个小规模的上谏,皇上除非自己名声不想要了,否则,今日江采衣必死。然而……看皇上的神色,怎么似乎一点怒气或惊痛也无?年轻的天子半斜靠在椅侧,意态閒雅,暗影交织的衣袖缓缓垂落,有流云的清浅姿态,许久,才停止敲击身侧的玄漆木案。漆黑的豔丽凤眸微微眯细,沉络眉眼间浮现那么一丝奇妙的笑意痕迹,“戏都演完了?”然后他举手压下慕容尚河欲起身争辩的势头,注视著慕容尚河,语调似十分兴味,“以慕容爱卿来看,宫闱裡出了这样的事,罪魁祸首是该废还是该赐死?”他语调裡莫名就有种令人极为不安的意味。慕容尚河抬头沉吟了半响,缓缓回话,“回禀皇上,先废,后杀。”“何以先废,后杀?”慕容尚河无比恭顺的低头,语调中却隐隐有豺狼般的嗜血冷肃,“自然是先废除罪妃的位份,封黜罪妃居住的宫室,由陛下亲笔手书中旨,即刻仗毙罪妃,令其伏法!令天下人安心!”沉络轻轻挑眉,“所以慕容卿的意思,是一定要杀?”“自然!”慕容尚河背著光,花白的发须在光线中落下一地交杂斑驳的光影,他高高合拢广袖,对著御座上的帝王举起血书和谏本,“陛下!不杀,何以平天下意?不杀,何以安满朝文武之心?不杀,何以堵悠悠之口!罪妃罪大恶极,皇上切勿心软,定要罪妃血债血偿!”江采衣手指抽颤一下,捏紧了掌心攥著的丝绢。慕容尚河用的词是“杀”,而不是“赐死”。慕容家竟然已经如此恨她入骨,连最后的颜面都不愿意留一点给她了么?江烨听到慕容尚河激烈的言辞,终于忍不住脸颊微微抽动,哑声念了一句,“陛下……”慕容尚河骤然转身,白眉下的眸光阴厉如寒刃,死死盯著江烨,“江大人!你是因为子不教、父之过,心中有愧,才会来跟随老夫一同弹核衣妃,实在是忠肝义胆、大义灭亲的典范!还望江大人不要晚节不保,成为朝廷和天下人的笑话!”江烨脸色一白,隐隐咬住了后槽牙齿,却终究还是沉默下去。沉络微晒,偏头对江烨遥遥颔首轻笑,语调温柔至极,“还真难为了朕的户部尚书。衣妃既然嫁给了朕,一举一动皆是朕的脸面,朕还没捨得管教她,江爱卿倒急著来大义灭亲。”江烨被损的脸色铁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碧珠龙泉兽炉裡,的青烟嫋嫋摇过。美貌的天子扯动红唇一角,不再看江烨眼波懒懒一转。周福全会意,小跑步去接过慕容尚河手上的谏本和血书,送去沉络手边。微风传来轻细的震动,在场的女子们发上轻薄的花簪流苏碰触间发出轻微的玲珑声,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沉络捏开谏本几页翻看,看了几眼就扔在一旁,笑吟吟合拢十指,“行了,这件事,朕就给你们个交代。”“那么,就请皇上立即下中旨赐死衣妃!”众人立即伏跪高呼。叶子衿和慕容千凤掩不住得意,偷偷看向皇帝身侧的江采衣。她雪似的面庞还有著微微的湿度,此刻已经沉静下来,迳自垂著睫毛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紧抿的唇苍白一线。周福全犹豫了一秒,送上空白的洒金诏书,沉络却低低浅笑一声,手指一松,将空白的诏书掷了出去。金色丝绢摊开,挨著慕容尚河的脸摔在青玉冷石上。刹那间整个大殿上鸦雀无声。殿外吹来绵绵飞絮之状的白柔柳絮,慕容尚河不动声色伏地伸手,亲手捡起了诏书,重新递去沉络眼皮下,“臣请皇上立刻下中旨赐死衣妃!”“不可能。”御座上的帝王骤然站起,口吻很淡。江采衣心头一紧,忽的抬起头去,看向沉络挡在她身前的背。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