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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眼底的酸气和嘲讽,“想要侍奉皇上,也得先见到皇上的人再说。宫里百十来个女人,男人就那一个,人人盯着围着,跟久旱的狼见了rou一样,轮得到你去侍奉么?”江采茗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来江采衣的专宠,堵得嗓子眼都发涩,恨恨咬牙冷声,“我没那么贪!不像有人,天天夜夜的缠着皇上!我不求专房专宠,只求陛下三分……不,哪怕一分情义也够了!”“一分?”曾婕妤大声嗤笑,“傻瓜,半分也没有!你以为只要使尽浑身解数缠着皇上,就能得宠?拉倒吧!宸妃……那是皇上愿意让她缠!不信的话,你也去缠一个试试?……我以前也有这样的志向,现在被皇上禁足,算是彻底踏实了。只盼着宸妃仁慈,能寻个时机送我出宫,哪怕是找个小门小户,喝汤咽菜的过日子,起码还有丝热乎气儿。“曾婕妤苦笑连连,抱着膝盖低语,眼睛阵阵发酸,”可惜……曾家不会接我出宫,对他们而言,哪怕我苦死在宫里,也比出宫丢他们的脸要强。我虽是个不得宠的婕妤,可也是个宫里的娘娘,说出去,能给曾家撑撑场面……呵,他们才不管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处处要我为曾家着想,可曾家又何时为我着想过?我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女孩儿,当什么宫妃呢?还是寻个老老实实的男人过日子来的踏实!”江采茗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还存着这份心思?曾婕妤,你好歹也侍过一次寝,见过了皇上,你还能和其他男人凑合么?”曾婕妤想想,也是。还真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在。叹口气,不由得就回忆起来自己那如梦如幻的一次侍寝机会。那会儿她刚刚进宫不久,江采衣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得宠。皇帝召幸嫔妃的次数寥寥无几,不过多数都选在昭阳殿,那里香砂荷叶罗帐,宣窑的清水花尊,盘龙衔珠楠木藻井,一切都奢华典雅的让她挪不开眼,然而,这一切惊叹都在见到皇帝的瞬时戛然而止。那样惊人的美貌,那样奢华妖艳的一个人,她被这倾世的美艳一击心房,六神无主的绞着手恍然呆呆立在那里,只觉得四周暮色四合,呼啦一下暗沉了下来,唯独他身前的一根羊油白蜡烧的灼灼。皇帝的眸子那么冷淡,却偏偏生着极为妩媚的形状,眼波微微一扫,总有春光勾人,直教人堕落无底深渊。据说,那美貌连朝上六七十岁的老臣们都不敢抬头多看,怕看久了把持不住,何况她一个十几岁的怀春女孩儿?!人这一辈子呐,有时候就毁在了“色”字上。见过了皇上,回头再看什么男人都味同嚼蜡,缺了滋味儿。结果,痴痴的拼命去够那片绚丽的绝世流云,梦牵魂绕几个春秋后,就把自己坑在了这没有半丝活气儿的地方。江采茗淡淡看曾婕妤一眼,“你进宫是为了曾家,我进宫,是因为心仪皇上!我和你不一样。”“不一样?”曾婕妤淡淡冷哼一声,嘴角高高翘起,整个身子懒懒依偎在太湖砖石上,声音仿佛佛堂上的青烟一样空淡飘渺,“哼……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日子久了你就知道,这宫里的每个女人呐……都一样。”“你以为这后宫里,是缺才女呢,还是缺美人?“曾婕妤笑着摇头,软软的脖子像是冬日柳枝一样无力的摆动,整个人透出一股苍灰劲儿,”才女、美人,都有的是。可凭你十八般武艺,七十二般变化,皇上他心不在这儿,你耍给谁看呢?宫里头日子多,人人都快闲出汁儿来了,你还以为大伙儿都像宸妃一样,天天夜夜的忙着伺候皇上呢?告诉你,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你白天要做的事,就是盯着太阳,一点一点熬。太阳东边升起来,西边落下去,那时辰,都是扳着指头数的。白天难熬,夜里更难熬。夜里的太极宫的檐角上会挂满石榴灯笼,灯光那么亮,映的天上的星子都看不见了。你想想看,那边儿浓情蜜意、春宵苦短红烛永昼,宸妃在龙床上婉转承欢,不知道被怎么宠爱呢。可你?守着寒森森的星子,就坐在庭院儿里头等吧,等到熬心熬肺,等到柔肠焦枯。等到死,皇上也想不起你来!”曾婕妤似哭似笑的感慨,“这男人的心,怎么这么狠啊……”她说的那样荒凉,江采茗站在寒风里头,听着曾婕妤烟灰一样虚渺的腔调,整个人如同坠到冰窖里了一样。地上的青砖被月色清辉照下,越发显得孤冷清寂,那森森寒气透过脚底厚厚的鞋底透上来,冻得脚心一个劲儿后缩。江采茗把包袱抵在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把曾婕妤那冷森森的话堵在外头,慌忙打住她的话头,“你,你快闭嘴!”曾婕妤露齿一笑,“怎么,嫌我说得不好听了,不称心意儿?茗昭仪,你才进宫,哪里知道这宫里的日子有多难熬?你现在不想听我说话,苦的日子还在后头!等把你一个人关到院子里,抬眼就是四方天,垂头就是三分地的时候,你就会想我了。再不好听的话,也是个人声儿,总比你一个人闷成傻子要快活!”江采茗胸脯急遽起伏,她捂住耳朵,几乎是用逃的奋力冲进帐篷,可一进去,入目的景象让她整个人就呆了。一盏红石榴灯摇摇曳曳照亮了大半个帐子,帐篷里头乱七八糟扔着两张拔步床,别说藻井银钩,连床幔都没有。仅仅就是两张木板,上面的褥子歪成一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理过。角落里头堆着个黄桃木盆子,想来是沐浴用的,已经积了灰,手一摸就是几道灰印子。这个时候,江采茗就算脑子再不够用,也知道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了。她倒吸口气,只觉得背心都凉透了,惶然无措间她抿着唇拖出那大盆来,一不留神,边沿的木刺割破了手指,她疼的“咝”一声叫,连忙将指头含进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江采茗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习惯性的扭头想叫娘亲。可是,等回头看到凌乱的帐子,她才缓缓清醒过来……对了,娘亲不在身边,她,已经进宫了。再无转寰余地。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江家的娇宝贝,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江采茗含着流血的指头,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冷又伤心,颤抖着哭出声来。哭了许久也没有人来伺候,她身上发腻,需要人烧水服侍沐浴。可是江采茗掀开帘子,里里外外都看不见宫女和内侍的人影,只好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唤。曾婕妤站干岸,翘着双脚,眯眼好整以暇的看她出丑,那两片薄嘴唇像是上下翻动的锐利铁片,边嗑瓜子边看热闹,“想找人伺候?喏,内务府分给你的贴身宫女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