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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子敷一会儿冰袋,他就帮出尘子擦点药,这么着到了车站。到安检口,于爸于妈便没法进去了。于妈带了许多吃的,有自家做的辣酱,还有早晨起来炸的小黄鱼。她冷冰冰地交代儿子,这是给他师父的,这是叫师兄弟分着吃的。竟还有刘骁的份,单独包好,叫刘骁找阴凉处存放,回了北京还能吃。刘骁以为于妈这辈子都不会跟自己说话了,见她还给自己预备了吃的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于妈根本不理他,交代完了就站到一旁去,可是刘骁见她眼中晶莹闪烁,摆明分别在即,心里也不好受。出尘子内疚地叫“mama”,于妈不理他,只是搂住了一旁的女儿。时间快到了,不能耽搁,该走了。刘骁背起包,于爸走了过来。“到了以后好好跟你师父聊聊还俗回家的事,到底什么结果给你妈和我来个电话。”于爸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倒过来在烟盒上磕了两下,又放了回去,“钱够吗?”出尘子点头:“够。”“路上小心点,手机钱包放好,别再丢了。”于爸瞥了刘骁一眼,“至于你们俩的事……”刘骁低下头,出尘子也微微耸起了肩膀。“……再说吧。”“‘再说吧‘是什么意思?”上了车,放好行李,刘骁问。“可能是他们也没想好,所以想再拖一阵子的意思吧?”出尘子把冰袋拿了下来,免得路人总是看他。“他们会接受吗?”刘骁坐到他身边。“只要没激烈反对就有戏。”出尘子说,“而且可能性很高。”“感谢上帝!”刘骁双手合十,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礼是给释迦牟尼的。刘骁在宗教方面的粗神经已经叫出尘子懒得吐槽,他把包抱在怀里,顺手拧开杯子,喝了口水,又递给刘骁。刘骁只抿了一口,忽然像想起什么事儿,认真地问他:“你早就认识我是什么意思?”“嗯?”出尘子挑眉。“昨天你跟伯父伯母说的,你早就认识我了,比我以为的还早,这是什么意思?”出尘子张张嘴,轻咳一声:“啊……随口胡诌的。”“那我爸去世前把我托付给你,也是你随口胡诌的?”刘骁坐直了,语气有点严肃,“你拿我爸撒谎不打草稿啊?”“我怎么敢拿师兄撒谎呢?”出尘子赶紧澄清。“也就是说没撒谎?”刘骁觉得这事更诡异了,“奇了怪了,我爸把我托付给你,可我完全不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么个人啊!”“所以说,这件事很复杂……”出尘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好像挺多地方都有点不对劲……”刘骁越寻思越觉得这是个事儿。“那就别想了呗,多费脑啊。”出尘子决定在小火苗窜起来之前就给他熄灭。“不行!”太晚了,火苗蹭蹭蹭地烧起来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从我爸托付你那地方开始解释!”“啊?我那个……”出尘子脑筋急转弯,决定用苦rou计,“我有点困。昨晚脸疼了半宿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现在脸不疼了,我睡会儿好吗?师侄,肩膀借给师叔用用,叫师叔睡一觉,乖——”说完他不由分说趴在刘骁肩膀,任刘骁怎么逼问,一律装睡,直到真睡了过去。傍晚时分,出尘子与刘骁来到了龙虎山。龙虎山为道教圣地,山中所藏道观不下千所,玄妙观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一路沿小径上山,所见之处翠草鲜嫩,山花烂漫,溪流潺潺甘冽可口,鞠一捧饮下,叫刘骁从内到外舒爽畅快。行至半山腰,老远看到一座青色道观,出尘子兴奋地一指:“到了!”玄妙观香火不旺,收入有限,观中上下都透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道观外墙斑驳剥落,走进观中,红色椽木掉了漆,一大块一大块,也显得寒酸。出尘子说于爸曾经提出捐款修缮道观,被师父拒绝了。师父似乎觉得,若不是诚心向道,他宁可观中上下过清贫日子,也不愿收这笔钱。出尘子要回来的消息观中早知道了,刚走到门口,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出尘子介绍这是二师兄,刘骁的父亲是师兄弟中行三,所以这位是他师伯。刘骁学着道教礼节见了礼,二师伯乐得合不拢嘴,直说老以为刘骁是个孩子,没想到也长得个子老高,模样老好。刘骁听他这语气实在不像第一次见自己的样子,正纳闷呢,见了大师伯,没想到更亲。“哦哟,以为你是个小蓝孩,没想到也是个蓝子汉呀!”大师伯福建人,不光“nl”不分,还总容易把“湖南”说成“扶兰”。他们本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先是碰见了二师伯,接着又碰见大师伯,两位师伯热情亲切,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大半,边跟出尘子寒暄,边带着他们往里走。玄妙观不大,进了门便是正殿,有香炉软垫,供奉着刘骁不认识的道家先祖——他怀疑是元始天尊。正殿后头有一道小门,穿过去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头供观中道士日常活动,后院是道士们居住的地方和厨房。走到前院,大师伯把东西交给二师伯,表示要向师父知会一声,便匆匆跑走。出尘子问师父做什么呢?二师伯一笑,道师父在丹房闭关,得明天才有空见你。进了后院,出尘子指给刘骁看自己居住的房间。那房间位置极好,大约除了师父以外,数这个房间日照足又通风,可见师兄们有多护着这个小师弟。二师伯跟他们一道往房间走,走到一半,只闻饭菜飘香,出尘子停下脚步想了一想,笑道:“是大师兄年前收的小徒弟在做饭吗?”观中就这么几个人,几乎都见了,还没见的只剩下了那个出尘子走后才到玄妙观的小师侄。二师伯点点头,朗声道:“林明,出来看看你四师叔!”过了会儿,一个嫩生生的少年走了出来。少年看着有十五六岁,耳朵根鼻子尖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做饭时叫蒸汽蒸的。他有点腼腆,手里抓着个炒菜时的铲子,畏畏缩缩靠在门框后头,怎么都不敢上前来。二师伯道:“下个月就十九岁了,不好好读书,他爸妈就送过来,叫他修身养性一年,到时候回去高考。别看这会儿不好意思,混熟了皮着呢,天天看修真,趁人不注意就往丹房跑,要炼丹。这都什么年代了,修道也讲科学发展观的,哪还有人炼丹啊?炼出来那东西你敢吃吗?”“我敢!”林明气鼓鼓地大吼。“做你的饭去!”二师伯隔空踹他一脚,“小心待会儿我跟你师父告状。”林明一跺脚,对出尘子行了一礼,“哼”的一声回去了。“咱师父道行那么高深都降不住他,”二师伯笑道,“就怕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