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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有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城门,李言宜随着几位赶早入城的货郎小贩一同走进了长安的城门。四方坊门也已打开,正中的朱雀大街笔直而宽敞。太阳渐渐升起来,睡梦中的城市正在醒来。李言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城东的一处极典雅的宅院门前。阳光普照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时断时续的,空气中充满湿润的水汽,让他的衣服与头发也变的潮湿。李言宜伸手擦去额头的水渍,抬头看见虹光。他走进庭院。庭院深深。“哈哈,浮绿,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女子的笑声甜如苹果,从不远处的秋千架上传来,李言宜没有上前,从花叶的缝隙间看过去,看到坐在秋千架上衣裙飘飞的女子。女子笑着,面容皎洁而清丽,让人不由想到新月或者初雪。在一旁推着秋千的是她的侍女浮绿,年纪轻轻却毛发皆白,皮肤更是白的透明,隐隐泛着血红,瞧来可怖。浮绿推的快了些,她又不住叫道:“浮绿,慢一些,慢一些,太高了!。”“哈哈。”浮绿继续推着,“羽娘一会儿嫌高,一会儿嫌矮,让浮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啊——你这坏丫头,太高了,我会摔下来的!”正是闹得不可开交,另有侍女从一旁过来,俏生生的立在一旁,说道:“羽娘,白家四郎来了。”浮绿一听,便停下了推着秋千的手,羽娘察觉,嗔道:“浮绿,干嘛又不推了?”“白四郎来了,羽娘还要继续坐在秋千上吗?”羽娘抱裙从秋千上跳下,轻轻戳了一记浮绿的额头,笑骂:“小蹄子,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利害了。”浮绿唤人取来镜子,净水,胭脂,重新为羽娘挽过发髻,补了一回妆,才施施然的走出花园。李言宜悄悄尾随,看见羽娘袅娜的背影,心里的悲哀胜过以往任何时候。白未秋在竹林深处抚琴。琴声戛然而止,他的手指按在弦上,琴弦微颤。他冲羽娘微笑:“我偶然得了一支古曲,想着你定然喜欢,便冒昧带来了,还借了你的琴。”羽娘巧笑倩兮,美目嫣然:“古曲难得,不宜停息。我听得出来,这是商朝的古曲,你一定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乐谱译出。”“人间不闻此曲,已有千年了。”“世间千年,难觅知音。”白未秋点头,笑容捉狭:“那就由我为你弹奏这一曲,以谢知音。”羽娘面色绯红,坐在一旁石凳上,轻声道:“四郎莫要取笑……”白未秋不再言语,只低头弹琴。琴声流淌,如穿梭在竹叶间的风,李言宜隔着纷飞的翠竹,遥遥望见碧蓝色的天空,大团的白云漂动的又轻又快。在这里明明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李言宜却清晰的感觉到流逝的光阴,从他指尖,从他的唇角滑过,无法挽留。白未秋可以在这里停留千万年,做着他如花美眷的梦。为什么一定要叫醒他呢?在这梦中,所有的事都这么的圆满美好,不论是谁,都愿意长留于此,不肯醒来吧?这梦中都是白未秋心中深深挂念的人,都是他心中最愿意发生的事,没有遗憾,无比圆满。李言宜看不到自己,在白未秋原本美满的人生里,李言宜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未曾出现过。李言宜心中失落,在白未秋的梦中乱走,不再顾忌是否被他瞧见。他看见还是孩童的白未秋,梳着童花头,漂亮的像个女孩子,低头给水池中的锦鲤喂食,一回首就扑进他祖母的怀中;他看见少年的白未秋,鲜衣怒马,一日看遍长安花;他看见还未出阁的兰朵——后来的皇后,穿一身男装,挡在白未秋的面前,仰起明媚的面孔,说:“你若娶我,那我的嫁妆,当是整个长安的春天。”李言宜从不知道他与兰朵的这段往事,他不知道的太多,他看到白未秋同太子李乾元在晴柔别馆读书,岸边的辛夷盛开,彤云一般,李乾元抚摸白未秋的脸颊,道:“四郎笑时,可令山河喧嚣,莲花枯萎。”白未秋十三岁时,在长安便有诗名。十四岁始入太学陪太子读书,朝夕相伴,形影不离。白未秋有喜爱的女子,他为羽娘而拒绝兰朵的明媚。李言宜看见他穿上喜服上前迎娶羽娘,即使是在梦境,李言宜心中也刺痛如刀割,他势必要唤醒他!哪怕是为自己!李言宜上前挡住了迎亲的队伍,站在白未秋的马前,白未秋一身红衣,美的如珠似璧。他勒住马,低头望进李言宜的眼中,忽而轻声问道:“你闯进我的梦中,一定要让我醒来吗?”☆、第34章李言宜哑口无言。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他是白未秋的什么人?他要白未秋醒来。“是。”没有立场,没有资格,不是什么人,但是他要白未秋醒来,只要醒来,他才有一丝希望。“我为什么要醒来?”白未秋轻叹一声,忽而展臂指向远处,对李言宜说:“你看看那里,你说我要不要醒来?”李言宜顺势看去,前方黑洞洞的一片,如同白未秋阴沉的面色。李言宜回头看见白未秋目视着黑暗的前方,眉头微皱,双唇紧抿,眼中是说不尽的忧虑与哀愁。“它们存在于我的记忆,哪怕我身处于这样的梦中,也只能止步于此不去触碰,却永远无法舍弃。”白未秋伸出手,从空中接住一片洁白的飞羽,“那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现在灯将熄灭,你可得见那些黑暗的历史。”“我不介意你将灯熄灭,我甚至欢喜能因此得见你的黑暗,并将爱上它。”白未秋的笑容惨淡,如同李言宜手中摇曳的莲花,他道:“你在此耽误太久,你看你命灯的光芒渐渐黯淡,我有法子让你毫发无伤的离开此处。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不愿回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哈哈哈。”白未秋大笑出声:“白未秋何许人?无容身处于天地间,只能蜷缩于梦中,你何必冒此奇险来唤醒一个不愿醒来的人呢?”李言宜不再回答,只信步朝前方走去。苍凉的声音在高阔的空间中回荡。“未秋,我有预感将有事发生,到时我将无法保证我的处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将你送离长安。”李言宜看见风吹起宸明殿的帷幔纷飞,夜凉如水,是漫长的冬日到来之前的序曲。太子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容颜后是一身红衣喜服的白未秋。“未秋,今日是你成婚的日子,若非我召你来此,此刻应是你洞房花烛的时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