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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得失了意识,头颈缓缓转倒,虚弱已极,再睁不开眼。仿佛只是须臾,又似百年般漫长光阴,沈钺大汗淋漓,飘忽地醒来,意识却尚在烈火中煎熬,连喘息都带出灼热而焦躁的疼,那疼痛并不尖锐,却像是浑身骨骼血rou都即将焚烧成灰烬一般,绵长,轻忽,无穷无尽。良久,他艰难地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一瞬间感觉到腰间环着谁的手臂。“醒了?”这声音极熟悉,却并非他习惯了的冰冷淡漠。沈钺心中一震,微转过头,对上宣和探询的目光。那双眼眸仍是湛黑深邃,却不再如古井无波,反倒像是春雪初融般的漾然,皓皓如窗外万里月华清辉,磊落,坚定,神采斐然。沈钺心中震诧,却苦于开不得口,重重疑问潮水般漫过脑海,几乎将他逼疯。宣和像是笑了笑,低声道:“你怎得也不逃,任我抓你做这苦差事?”逃?往哪里逃?天下之大,离了你,我又能去哪儿?离了你,那些无处安置的,动荡的念想,求不得,却又如何放得下?沈钺一瞬间感到巨大的悲哀,这个人不过是片刻便变了模样,似是而非,孰真孰幻,他永远也看不透他。宣和亦并非要他回答,续道:“不必猜测,哪一个都是我。”他微微皱了皱眉,扶着沈钺换了个姿势,一掌仍贴在他背心,缓缓注入清寒元气,无奈一般叹道:“我是魔,大约是吞噬了凡人魂魄,或者,是我痴心妄想,觊觎了什么不可得的东西,被心魔吞噬了。师父从未提过,他不愿我知道这些。”他顿了顿,斟酌着缓缓道:“我与你应当是旧识,你的魂魄残缺,不记得过去的事,我……与你的命魂交叠,只有你的魂魄完整,我才能恢复记忆。这个魔的意志已经有些衰弱,若是我能想起过去发生过什么,应当能彻底压制住他,凭我的修为,将他彻底驱散也并非难事。”沈钺闻言似是一瞬间生出些气力,几乎要质问他,即是如此,那师祖又为何生生赔上一条性命?!他此刻正靠在宣和颈间,这一抬头,二人嘴唇几乎相触。宣和微微动了动,移开目光,似是看懂了他的愤怒,低声道:“师父……我上一次修行,不慎遇见另一只魔,太过强大。我被魔气侵蚀,原本的封印已经压制不住了,师父没有办法,只能用他自己来……师父他不是凡人,你不明白的,他还没有离开。”这一番言辞道出太多讯息,沈钺一时无法全然理解,然而他直觉这并非事实,至少不是全部的真相,他还有太多疑问无法解答,关于师祖的,关于宣和这变幻无常……再则,那魔既能够驱散,师祖又为何会对他下禁制,阻止他忆起身世过往?宣和却无意多言,只道:“往后你会明白的。”“封印的效力太强,我的时间不多,若是那魔醒来,你莫要问他……罢了,他大约也不会告诉你。”“你累了,睡吧,我守着你,今日多谢了。”沈钺耳听他低沉的声音,眼前冰凉手掌拂过,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宣和垂眸定定看着他,少年人不似初见时那般瘦弱单薄,身量抽长,肩膀已有了些宽阔之感,面容清朗俊秀,修眉朗目,英姿勃发,待得几年后,必是名铁骨铮铮的刚勇男儿。他突然抬手,轻轻拂过沈钺眼角,却再没了那年湿润温热的触感。——这少年已是没有眼泪了。第11章梁国红绡沈钺再次醒来时,天色仍旧黑暗,他睁眼茫然打量,头顶是他熟悉了近四年的帷帐,四下隐隐的檀香缭绕,涤荡肺腑。他尚在禅院之中,却不知眼下已是何时。身体感到一种大病初愈后的疲惫虚弱,沈钺却暗自舒了口气,至少不必再经受那般苦不堪言的折磨,若是再来一次,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下去。心下一时兜转着许多念头,沈钺颠来倒去思索宣和那番言辞,却终究觉得这其中太多不合理之处,然而千头万绪,他一时难以理清,可只一件却是极重要的——宣和先前那番作为,应当是为他解开师祖加于他体内的封印。数年前鬼市之行,宣和令他去寻的,便是他那残缺的魂魄,后来喂他吃下那物,想必便是上一次枯荣寺之时,宣和提及的封魂珠,能够令他神魂完整,却被师祖下了禁制,效用发挥不得。眼下于他而言,这却是唯一值得欣喜的事了。沈钺躺了片刻,觉得有了些力气,遂起身去寻宣和。然而和尚不在院中,遍寻不得,他却发现此刻已经是亥时了。是几日后的亥时?沈钺皱起眉,心下不安,顾不得再寻宣和询问清楚,留了字便匆匆出了宫。他衣衫单薄,且连日滴水未进,在这寒夜里,颇有些饥寒交迫,加之法阵中平白遭的那番罪,体虚气短,自是行走不快。回去温府,最近的路途需经过帝京夜市最为鼎盛的南街。沈钺手足虚软,喘息粗重,靠着墙歇上一歇,身无分文,没得吃食。南街千丈繁华,笙歌不夜,他茫然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盛景,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独他一人,茕茕孑立,这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沈钺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且无所适从,然而这思绪也只一瞬间跌宕沉浮。他面无表情地扫过眼前人群酒家,正待举步前行,忽又蓦然抬头看着方才惊鸿一瞥的某处。那是鼎鲜楼,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将将转入大堂拐角。沈钺心中一动,忙跟着那身影去了。一路进入酒楼,他未理会店小二招呼,憋着劲在去往楼上雅阁的楼梯上抓住了人——“靖劭!”小侯爷转过身,原本肩膀微沉要甩开他的动作也停住,微讶地招呼道:“小沈?你不是……”意识到身旁尚有外人,忙止了话头,介绍道:“这位是梁……公子。沈钺,在下的师弟。”沈钺微皱眉,打量他身旁那人,男子月白长衫复袖宽襟,不似燕国装束,月眉凤目,鼻梁秀挺,唇若朱霞,肤白细腻,愈发衬得发丝乌黑如缎,确是天人之姿,惊艳非常。可沈钺只觉说不出的古怪。温靖劭招呼着两人上楼,坐定后命人上来数道佳肴一壶好茶,这才小声道:“小沈,这位是梁红绡梁姑娘。”沈钺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对那人道:“失敬。”眼望着这位“姑娘”,那怪异之感终是寻着了由头。这位并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端庄羞怯,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