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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忆(二)南州巡查司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那人还在墙上留下了四个无比嚣张的字——替天行道。此事一经传开,修真界哗然,大街小巷酒楼茶肆,茶余饭后谁若不谈这个简直不屑与之为伍。“此人真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怎么说,这可太……太那什么了!”“嗨哟哟,替天行道,青云台还不得气炸了!”如此,虽言辞隐晦,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人人讲起这件事都一副“了不得、真厉害、够胆量”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而巡查司内的惨状更是被添油加醋不知几许。“你听说没,各个都是被凌迟的啊!”“不不不,分明是抽筋扒皮!”“嘁,血都漫过巡查司的门槛了,碎尸,是碎尸!”苏重九离开药谷后,沿途所闻尽是这般流言,愈发胆战心惊,接到传讯后,马不停蹄赶到慕江陵落脚的偏僻废宅,不管不顾的破门而入,张口就要喊。一柄森然长剑架上他的脖子,杀意刺骨。“是你啊。”慕江陵从暗处走出来,收回剑,淡淡道,“我还以为那些人又来了。”“你……”苏重九只觉得喉咙干涩,眼前的旧友似乎已不再从前了,“你没事吧?”慕江陵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他站在门后的阴影里,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一双眸子黯淡无光。“巡查司……你做的?”“是。”“那你还说自己没事?!”苏重九急了,上去就要捉他的手腕。慕江陵闪身避过,衣袖一落,遮住手腕,偏头道:“杀了几个人罢了,他们没伤到我。”“我不是说这个!你的气色……”苏重九抓了个空,脚下一个趔趄,腰间悬挂的佩剑不偏不倚撞到了门框上,咣当一声响。慕江陵的神色刹那间变了。“你佩剑了?”苏重九下意识的摸上剑柄,不知为何,莫名心虚:“我……”慕江陵逼近一步,色厉声疾:“你佩剑做什么?!”“不……你干什么!”剑被劈手夺下,掷到一边,后背重重抵在门上。苏重九惊怒交加,道:“不就佩个剑!你发什么疯?!”“你以前,从不佩剑。”慕江陵按着他的肩膀,手指像是要掐入血rou,眼中的滔天怒意几乎要将人吞噬殆尽,“你告诉我,你要用剑做什么!?阿九!”苏重九一时语塞。眼前慕江陵的神色太过痛苦,连他的心也一并痛起来了。“你想……报仇,对不对?想……杀人……”慕江陵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到最后变成了哽咽,“我会、杀了赵无妄……和青云台所有人……所以,你不要、不要……去杀人,好不好?”低低的,仿佛在哀求。面对这样的慕江陵,苏重九是恨也恨不起来怨也怨不起来,瀑布边老树下的四块墓碑和眼前的人影交合重叠,心里痛到无以复加,一路上藏在心底重复千百遍还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是我对药谷心中有愧,才会那般口不择言,我……”他握住慕江陵的手腕,宛若发誓般:“是我让你杀的人,就算你死后会下地狱,我也陪你一块下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慕江陵愣愣的回不过神来。,须臾,慢慢抬起头,眼中似乎有水润的东西一闪而过,阴霾稍稍淡去了些。“阿九,你听我说。”他缓慢又认真道,“你以后,还要救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会有无数人因你而得救。至于地狱……我一个人去就好。”“江陵!”慕江陵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回头望着里屋道:“我捡回来一个人,伤得不轻,你帮我看看。”“你还有心思管他人死活?!”苏重九气结,“你知不知道青云台下了多大决心,要抓你杀鸡给猴看?不得了,八百年了,就你一个敢这般往仙门脸上甩巴掌的,还甩的这样响亮!”慕江陵耸耸肩:“反正他们也还没抓到我不是?赶紧的,趁他没醒,给他好好治治,醒了就麻烦了。”“什么叫醒了就麻烦了?”“呃……别管了,你快去。”慕江陵半推半搡的推着苏重九进了里屋,“别的不说,我捡回来的这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就冲这脸,我也舍不得见死不救啊。”苏重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撩开帐幔,低头一看,轻轻“嘶”了一下,扭头道:“还真挺好看。”床上躺着的人虽双眼紧闭,脸色灰败,但不难看出生的一副绝好相貌,左眼下一颗泪痣明若朱砂,在那清冷容颜上平添了几分艳色。只是长得有些过于纤弱秀气,头发又散开了软软的落在枕上,一时间竟叫人雌雄莫辨。“你哪捡来的?”“巡查司地牢里。”慕江陵努努嘴,示意他掀开被子,“他身上的伤我都处理过了,有些实在无能为力。还有些么,之前是好了,一颠簸又裂开了。青云台追的紧,我也没法。”苏重九俯身轻柔娴熟的解开渗血的绷带,一边道:“他一直昏迷着?”“没,醒来过,我又把人打晕了。”苏重九:“……”慕江陵喊冤:“你别瞪我啊,我也不想的!大概是当时我身上穿的衣服吓着他了,之后他就一直对我很有敌意,我还要一路逃跑,只能打晕他啊!”“衣服还能吓着人?你当时穿的什么?”“巡查司的衣服。”“……”苏重九点点头,“哦,应该的。”慕江陵头疼道:“这座废宅,他们不会轻易找到。大约能留个七八天,希望能等到他不那么有敌意了,谈上一谈。不然,真的会是个大麻烦。”第二日,慕江陵正在外边拣药,忽然听见里屋一阵喧闹。不多时,苏重九灰头土脸的冲出来,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你捡的麻烦,自己去摆平!”慕江陵紧张道:“怎么了?什么不行了?他怎么了?”“他很好!好的很!我不好!”苏重九举起烫红的手,恨不得戳到他眼睛上,“汤药也打翻了,药膏绷带也丢了,我的针盒也被摔到了地上!告诉他是在帮他也不听!抓着碎瓷片寻死觅活的!”慕江陵大惊:“不会吧,之前也没这么过分的啊,我去看看。”“去去去!在他肯安静下来好好接受医治前,不要喊我!”慕江陵奔进里屋,绕过屏风,就看见一团人影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捏着锋利的碎瓷,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滴答淌下。慕江陵不由呼吸乱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挪到五步开外,蹲下来,尽量不去看那只手上的血迹,道:“阿九是药师,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