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耽美小说 - 乱世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8

分卷阅读298

    炸机,忽然发动了对周县的袭击。

可怜一个小小的周县,方圆不过几里地,多少人祖祖辈辈都没在头顶上见过风筝以外的人造飞行物,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小县城的上空响起轰隆隆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铺天盖地如飞蝗。

围城的日军也是在轰鸣而过的飞机上看到本国国旗时才知晓,并马上做出了汇报。

当今信弄清楚怎么回事,给武藤信义打去电话制止的时候,大轰炸早就开始了。

□□伴随汽油滚滚坠落,所有的房屋林地都遭受到了密集袭击。

周师无处可逃。

□□爆裂,□□四散炸开。

小小的周县,一片火海,在秋日艳阳下,燃成人间炼狱。

不论县衙民居,全城都毁了,城郊的黄河大坝被炸豁出一个大口子,黄河水翻滚流出,瞬间在城内开辟出一条波涛汹涌的河道。

大火四处蔓延,周师的士兵东奔西跑的寻找隐蔽,然而都成了移动的火球,张牙舞爪燃烧着,痛苦的惨叫着。

周澜的破屋是□□最先光顾的目标,破庙连风雨都遮挡不了,何况实心□□,最先燃烧爆炸起来。

警卫班当场炸死了一片,剩下的几个人把头破血流的周澜从废墟里往外拽的时候,一根燃烧的横梁滚落,死死压在他的大腿上。

警卫徒手去搬烧红的横梁,一颗□□紧接着落下来,气浪带着火舌瞬间席卷一切。

周澜只觉得一片大火的红光从眼前闪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贺驷赶到的时候,正是轰炸最猛烈的时候,城外的日本守军都在看热闹,他们围着这城围得苦死了,烦死了,今个儿一锅端太好了。

今信无法叫停轰炸,他的士兵就无法进城搜人,都在嘻嘻哈哈等着轰炸结束去抬尸。

贺驷疯了。

日军的松懈给了他机会,他人少,出其不意的干掉几名薄弱处的守备,他沿着那条新开辟的河道潜进了城。

河深水急,好在是顺流而下,在呛死之前,他进了村。

到处是爆炸燃烧,他每活一秒都是靠运气。

空气是烫的,呼进去肺都痛,浓烟滚滚,他在陌生的废墟里找不到方向,头发眉毛都被燎掉了,可他浑然不觉。

和他来的士兵,有的当场炸死了,有的害怕悄悄溜了,他都不管了,他所有的心思都是找人。

当看到有尸体穿着警卫班的衣服时,他的心跳无比剧烈,如果周澜在城里,那警卫班一定是离他最近的人。

死尸遍地,全都烧成了黑木炭。

认不出谁是谁,都是焦尸,像烤糊的馒头,一片黢黑。

只有那些烧不烂的领章帽徽散落在地上,而脚下这一片,死的都是警卫。

周澜呢?

贺驷大声呼喊,然而只有沙哑的嘶鸣。

他徒手去翻,烧焦的尸体面目模糊,都握着拳头,看不出谁缺了手指。

他脚下是堆尸地,是人骨山,他弯腰翻,跪着翻,趴在地上翻。

天地之大,他的兄弟和他的周澜烧成一团黑炭。

不时有哀嚎声,贺驷冲过去把人拉出来,看清脸面大失所望,他嘶哑着问:“师座呢?”

而那人只是喊救我救我。

贺驷丢下他继续找。

□□爆炸,把他掀翻再地,后背的衣服着了火,他就地打滚也灭不掉汽油火,拼命扯下衣服脱掉,他后背瞬间被烧掉了一层皮。

锋芒在背的疼痛,他跌进尸体堆里,一堆死尸在他脚下,他一脚陷了进去,倒塌的横梁一根大钢钉刺进他的小腿,他奋力拔腿,生生豁出一道血□□。

而那些无动于衷的尸体脂肪变成液体,散发出恐怖的rou香。

那些尸体一层摞着一层,死沉死沉的,他挣扎着坐起来,推开他们,那些没烧烂的警卫服显露出残缺的衣角。

死在一起的,都是警卫班的战士。

贺驷意识到了什么,把最上面的焦黑尸体移开,里面是半张脸都烧没了的李国胜。

“国胜!国胜!”贺驷拉着领子把他拽出来,拍打呼唤,再一捏脖子,早没了心跳。

他放下李国胜,在□□的爆炸声中继续搬尸体。

原来下面是一口井,而绷直的井绳下面,吊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贺驷打着赤膊,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硬是两手倒着井绳把人拽了上来。

他的警卫班,在生死关头,尽最大努力的保护了师座。

贺驷抱着昏迷的周澜往外拖,他要顺着河道出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可进城是顺流,出城是逆流。

有的士兵,爬到河里,扑腾了一会没有力气,便活活淹死。

贺驷也没力气了,他的腿一直在流血,泡在河水里失去了知觉,他眼前一阵阵发白,可他还是努力支撑着。

周澜还活着,但是烟熏太久了,不清醒,但是贺驷在搂抱他时敢到了有力的心跳。

抱着他下了河,他顺着水流往外蹚,水越来越深,他打横抱着周澜,把对方脑袋驮在自己肩膀上。

他的脚步很慢,完全是靠意志力在走。

他估计着,他是走不出去了,脚有千斤重,河水越来越深,一口口灌进肚子里,呛得他脑仁疼。

眼看接近城墙了,忽然响起枪声,架在远处的机枪,扫着着河面上的浮尸。

原来,他进来时干掉的日本兵,很快就被发现了。

连河道这一处渺茫的逃生希望,都被熄灭了。

他只能后撤,远离机枪扫射的范围,他死命的把周澜拖进河边的灌木丛里,一小窝蓬草,成了他们的保护之地。

无路可去了。

他也没有力气了,腿在流血,淌红了一片草地。

他搂着周澜,摸对方熏得漆黑的脸,就着一点河水,洗出了个花脸子。

“你傻。”贺驷说,说罢他和周澜脸贴脸,他的热泪滚到了周澜冷水激过的脸上。

“我也不jian。”他呢喃着说。

目光往下,他没忍心看,周澜那条腿废了。

不过没有关系了。

轰炸还在继续,他们不知在这一方蒿草里窝了多久,仿佛时光停滞,仿佛那些炸裂的外界和他们没有关系,贺驷心里异常平静。

他找到他了。

在他紧紧的怀抱中,周澜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着贺驷,贺驷也看着他。

“我不怪你。”贺驷忽然说。

周澜眼睛红了。

他抬手悉悉索索地从内怀里掏出那封信,那封他认为死后贺驷都未必能看到的信。

贺驷打开,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河里,他又说:“我知道你爱我,我不怪你。”

周澜笑了。

“我枪里还有子弹,我不能被日本人活捉。”周澜笑着说。

贺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