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会从热闹的最中心走向你
凌晨一点，黄兴路步行街上关闭的店门和满路的小摊形成稍有违和的对比，像是奇幻小说里主角团进入了另一个只会在夜晚苏醒的世界。 有情侣的手上牵了猪猪气球，粉色的猪头在夜色里飘，格外显眼。 “想要？”江河注意到姜晴追随过去的眼神，下一秒就要向那对情侣追去。 姜晴拉住江河，“你干吗？” “问问他们在哪儿买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 排满一整条街的小吃车混合了多种味道：炭烤鱿鱼、鸡蛋炒饭、臭豆腐……算命先生的小凳和占卜女士的圆桌，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各色套娃、打气球，路过售卖动物的地方味道比较大，废弃的竹签插出了垃圾桶。 “要不要去吃小龙虾？就是要走一段路。” “好啊。”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 说得好像我会走丢似的。姜晴老实在原地等候，蓦然抬头，看到了面前商户楼顶硕大的广告牌，是张若昀的珠宝代言。姜晴盯着看了很久，到江河回来，打断了她的研究。 “看什么呢？”江河顺着姜晴的视线看去，被姜晴阻止。 “你等一下，站这，对，就这。”然后她拿出手机，给他们两位拍了一张同框照。江河双手背在身后，像巡视地界的干部。 “你在背后藏了东西吗？” “把手给我。” 粉色猪头从江河身后飘起，他拿着白色细线的末端，动作轻柔地系上姜晴的右手手腕。神色专注，好像生怕线被扯断，然后一头可爱的小猪在今夜魂散。 铂金戒指随着江河手上的动作舞动，姜晴认为戒指只有套在适合的手上才能绽放出作品本身最有魅力的风采。显然江河的戒指和江河的手相得益彰，让姜晴目不转睛。 “好了。” 她上下挥动右手，感受到猪猪的重量。 “其实你和张若昀也没有特别像。” “是吧。” “你好像比他更加适合戴首饰。” 广告牌上的张若昀躺枪。 “小江！好久没看到你了！这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 江河和这家夜排档的老板娘似乎是熟识，他们用长沙话热络地交流着，如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初高中那会儿，我经常来这里吃饭。有的时候和同学朋友一起聚会，也会来这，”江河解释，“不过没有和女生单独来过。” 他帮姜晴用热水过碗筷，“其实我和我父母的关系不算特别好。我考第一时兴奋到在这里和同学一起喝酒，和人闹矛盾在这里打群架，失恋的时候痛哭流涕扯了小山堆一样的纸巾摞在桌上……我爸妈常年在外面做生意，他们见过的我的喜怒哀乐，还没有老板娘多。” 姜晴静静听着。 “这里能见到各种各样人的故事。等到长大了一些，我学会不外放情绪，就喜欢在角落里边剥小龙虾边观察每张桌子坐着的顾客，猜他们的职业、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 小龙虾上来的速度非常快，看着很辣。 “说起来，我剥小龙虾的技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姜晴翘首以盼，江河也不觉得刚出炉的小龙虾烫手，很快剥好一只放到她碗里。 “不过还是自己剥的会比较鲜美。” “太辣了。”姜晴吃得津津有味。她不算是一点辣都吃不了，但湘菜能让她这个无锡人辣到怀疑人生。 “你不喜欢热闹吗？”姜晴继续刚刚的话题。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更喜欢看大家热闹。” 姜晴对此深有体会。她不愿意江河只作为热闹的看客，她要走到他身边去。 “我以后和你一起看，”虽然没有沾到过多的辣油，但她仍旧被辣得舌头发麻，有些大舌头，“我会从热闹的最中心走向你。” 猪猪气球被系在姜晴座位的椅背上，此刻的夜排档也热闹非常。 因为第二日早上还要去江河家拜访，两人吃完夜宵就回了酒店睡下。为了体现年轻人蓬勃的朝气，姜晴早早起床整理仪容仪表，九点钟准时和江河一起进了江家大门。如果说清晨的长沙给人一种城市没有睡醒的感觉，伯父伯母的状态更像是一夜未眠。 “小晴，伯母……妈可以这么叫吧？” 称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不适应但完全没有叫错。“当然可以……妈。” “孩子，委屈你了。” 二老以为她就这样跟江河结了婚对女方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她的房子是婚前财产，跟江河没什么关系，暂时也不会有婚礼酒席、彩礼聘礼那些琐碎又消耗感情的事情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江河提前叮嘱过，饭桌上没有提起让人感到头大的话题，像是在吃家常便饭，能够感受到生疏，但氛围确实不错。 临出门前，江父江母郑重地交给姜晴一张银行卡，告知密码是江河的生日。“这里面，是我们本来就要给儿媳妇的。小晴，你收下。” 江河做了个“彩礼”的口型，示意姜晴收下。 姜晴矜重接过，“谢谢爸，妈。” “我觉得我爸妈对你这位儿媳妇很满意。”还没坐上电梯，江河在家门口阐述事实。 “你连户口本都偷了，还有反对的余地吗？” “证明先斩后奏自古以来都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我可受不起这种惊吓。” “还说我呢，你也一样。” 好吧，她和江河确实在“先斩后奏”这项技能上具有相同的天赋。 “但我是说真的。” “只有两面之缘，就能判断出我是个好人？” “我喜欢就行。”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如果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一层薄薄的泡泡膜，一直以来的你来我往只是将手指戳到膜里往对方的方向推，泡泡膜从没有消失。现在江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像是他不小心刺了一下，泡泡膜轰然瓦解，变成众多泡泡，快速飞走了。 “我妈车在这里。”江河找到救命稻草般找到了母亲的车，没有对上一句话进行解释。 虽然泡泡飞走了，但两个人暂时装作没有看见。 “我妈给我车钥匙的时候还叫我们晚上回家住，我拒绝了，我说要先带你好好在长沙玩玩。” “谨听江导安排。” “卡就交给你保管吧。开户的名字应该也是我。密码，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浪漫的夏至日。” “浪漫？” “一年里白昼最长的一天，不觉得很浪漫吗？” 江河好似想到了什么，笑起来，“确实挺浪漫的。” 路过就近的茶颜悦色，江河没忘记带姜晴品尝；幸运的是今天没有下雨，岳麓山爬得有点累，滑道倒滑得很爽。傍晚的橘子洲也有很多人，花费四十获得两张塑封游客照，两人照得不错。虽然不给底片，但在柜台挑选照片时姜晴把手机藏在江河背后偷偷拍了照，也算拥有了电子版。晚上嗦了正宗的粉，赶上了湘江边的落日。夕阳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是网络上热门的橘子海。 姜晴喜欢橙色。 在一片橙色里，江河抱住她，晚风送来他的话。 “520快乐，姜晴。” 这是江河的城市。她有点爱上了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