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经典小说 - 一剑封神后在线阅读 -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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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雪不染泥(一)

    赵呵等在北门巷口。

    那身熟悉的衣裳出现在目光所及之内后,赵呵不紧不慢走出阴影,说道:“你赶不上了,昨日我就让他们走了。”

    祸水停下来,那个距离看不清他的脸,但即使五官朦胧,也还能感觉出,他摇摇欲坠的崩溃与静静外溢的无力。

    “叶子。”

    “她们所谋,与你本无关,刀山火海你不必跳,我带你离开就好。”

    祸水无声无息,依旧站着,似就剩一副身体,突然失去了用处,不求生亦不求死,只是茫然的空白。

    “安怀然告诉我了。”

    “喂给你的毒,出自皇城大内,是后宫内眷们常用的倾轧手段,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她离开义启堂前,安怀然开口了。

    “他本该死的,死了多好……”安怀然道,“她要活的,我们就给她活的,半死不活也是活!撑个一天两天死了不就干净了?!为什么不死,为什么!”

    “他不死,那就是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夜夜想起就痛苦难安……我那一双好儿子,我养到七岁,怎会不疼爱?!可我想起他,我就怕啊!活着受罪,不如死了,若是我心软,我那两个宝贝儿子落到魔教手里,那是生不如死啊!若非他,我何苦会狠心要了我那两个儿子的命!!”

    “当时是他闹着要出门玩,呵……呵呵……要是安安分分在家中待着,从未被人看见,即便是我们打输了,魔教的那群人也不会特地提出一定要他!”

    “我宁愿他一开始,就随着我爹一起走了!不曾出生过,若是如此,长姐二姐也都会活着,江南剑庄哪会走上这条路!”

    十年前,地盘与暗桩生意被划走多半后,魔教还提了个要求。

    “你那个儿子,那只小妖精,笑得还挺合我心意,不如活着送来……身量未长成倒是无妨,本座寿数还长,等个一年半载又何妨?可惜你那美人夫君死得早,不然我何苦要替你养儿子,你说是吧,安庄主?”

    那时,母亲召集家中亲长商量了一夜,二姐也闹了一夜,弟弟抱着母亲的腿哭求,可最终,母亲仍是关了二姐紧闭,点头答允了魔教。

    没多久,难忍此辱的长姐就在房中饮剑自尽。

    他也不哭了。

    那是安怀然第一次,在最是惨淡的时候,对着那跪在地上的纤细身影,说出了那两个字。

    “祸水。”

    江南剑庄沦落至此,并非是他的错,可他却是雪上加霜的霜,是逼死长姐,又拖死二姐的人,是让她夜夜难以安眠,折磨她的心病。

    多年后,若是江南剑庄不遂了魔教的那些任性要求,那位教主,总会恶劣地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姐弟俩总是相顾无言。

    他只会默默站在十步开外,亦不说话,静静“催”一会儿就消失了。

    但每次出现,她都能看到他身上的伤,是新鲜的,每次来之前,教中必会让他更凄惨些,这样催促江南剑庄让利,效果更佳。

    她有次,实在没能忍住心中的怨恨。

    她眼中冒火,质问他:“既凄惨如此,何不去死?”

    那也是他十年间,唯一一次与她说话。

    他说:“死不了。”

    安怀然不信。

    “你出了这里,找条河跳了,世上还有比这更简单的吗?求死很难吗!”

    求死很难,至少以前是。

    祸水的活动范围,一直被圈在勾魂铃内。他无数次尝试着,在经过魔教弃崖或是湍流时,纵身跳下。

    换来的,总是无法动弹任人摆布的活人偶。

    伥鬼说他不长记性,身体里的蛊还活着,作为奴隶的人就不得自由决定生死。

    “不信你试试看?”

    “把这针往心口扎啊?”

    他早就万念俱灰了。

    等蛊虫在他身体里待腻了,要抛弃他的那天,他才能等来解脱。

    赵呵道:“毒和蛊,我都会帮你解。”

    她语气中,有了之前不曾有过的急切。

    依然那么真挚。

    但祸水想告诉她,现在,不必说这些了。

    他知道,赵呵不会让他从此处过去,他也无法为谁去死得有意义。

    那他还能做什么?

    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他跟着赵呵走,跟着她回云间山,她让自己再多活几天,和他回魔教,又有什么区别?

    他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玩具只是玩具。

    从他诞生那刻起,就注定不得自由,来去生死,不由自己掌控。

    既如此,去哪里,做什么,或是被谁拯救,都无意义。

    祸水转过身,恹恹缓行。

    赵呵就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他走到河川边,没有半分犹豫停顿,平静地,依然缓行的,涉水走进了河川中央。

    水将他淹没。

    赵呵叹了口气,蹲在岸边等。

    好久之后,祸水慢慢回来,失魂落魄坐在她身旁。

    水珠顺着他惨白的脸滑落,像极了满脸泪水,可他并没有哭。

    赵呵从褡裢中掏出一件粗布衣衫,撕了给他擦头发上的水珠,那宽绰的粗布衫裹住了他的整个头发,赵呵一边擦,一边道:“也不全是蛊虫的意思,或许这是天意如此,告诉你现在还不是自我了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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