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见酥皮
傍晚，大都会。 夕阳逐渐贴近地平线，蓝与粉交织的夜空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 距离地面一万米的上空，克拉克·肯特正惬意地坐在云端上。 他双手抱膝，坐姿慵懒，火红色的披风垂落在云朵上。 每当克拉克·肯特结束一天的新闻工作，他都会换掉不合身的西装，露出标志性的超人套装，开始他另一个秘密身份的工作。 民航客机的飞行高度通常在一万米以下，在一万米的高空之上，克拉克不会撞见那些飞机，他也可以轻松绕过那些军用飞行器和无人机的侦查。在这里，他远离人群，欣赏壮丽的日落，而不用担心被发现。此外，高空也能让他更方便地观察大都会，乃至全世界的动静。 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清晰得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他凝神静听，发现了一点吵闹的动静，那动静的来源刚好处于大都会。 “安，这次你死定了！” “小子，你瘦得简直像只竹节虫！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撕碎！” 大都会的一角，几个身穿新潮的破洞牛仔裤的男孩围堵在巷子口，他们气势汹涌，手里拿着棒球棍，不停地朝着巷子里叫嚣。 巷子里面还躺着另外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他跪趴在地上，肩背耸起，右手支撑在地面上，使劲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很好，这才有意思嘛。”领头的混混模样的帮派男孩，看到安爬起来，嘴角扯出狰狞的笑容，拎着棒球棍气势汹汹地冲向他，身后的混混也跟着向前。 克拉克看到了这一幕，他急忙起身，以10马赫的速度飞向那个巷子。他红蓝色的身影划破天空中的云层，留下一串长长的轨迹。 当克拉克来到现场的时候，他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这和我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感到些许头疼。 那个被叫做安的男孩，直扑到高个子领头的身上，两人顺势躺倒在地面，长长的棒球棍滚落到一边。安双脚如藤蔓般紧紧缠绕住领头，拳头攥紧，一拳一拳捶打在领头的脑袋上。 “该死的！快把这个疯子从我身上弄下去！” 周围的混混连忙扒住安，拳头如雨点一般砸落在安的身上。安咬紧牙关，他眉头紧皱，神情流露出痛苦。突然，他张开嘴巴，使劲用牙齿咬住领头的脖颈，上牙与皮rou摩擦撕拉的空当，猛然和下牙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汗毛直立的尖锐声音。 他如同一只荒地的野狼，瘦弱而充满蛮性，艰难地狩猎着自己的猎物。 “够了！” 超人从天而降，冲进巷子里，一手提拎起安的衣领，将他护在怀中。 他用一种对人类来说合适的力道，迅速制服了在场的另外几个混混。 “男孩们，你们应该在学校里上课。而不是把这个巷子当做拳击赛场！” 混混们认出他身上穿着的蓝色紧身服，红色靴子、披风和金色腰带，还有他胸前红金相间的钻石形S字徽章，面面相觑。 其中有两个崇拜地看向他，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克拉克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天哪！我竟然见到了超人！”“可恶，竟然被超人看到了我干的坏事，这真丢人。我本可以和他们吹一辈子……” 也许这群男孩并不是无药可救。 超人漂浮在距离地面3英尺的高度，昏黄的余晖照进巷子里，掠过他宽阔的身躯，高大的影子浮现在堆满垃圾的地面上。 “我会放你们走。但你们得发誓永远不会再做这些坏事！如果你们再欺负安，或者别人，我会让你们的家里人都知道……也许还会把你们交给少年法庭。” “现在——记住我给你们的惩罚。” 说完，超人天蓝色的眼睛变得通红，双目释放出热视线，烧毁了领头携带的那根棒球棍。很快，地上只剩下一撮烧完的灰烬和点点火星。 几个街头男孩吓得纷纷做出保证，他们搭起倒在地上的领头的肩膀，迅速从巷子的另一边出口离开。 直到目送他们远去，超人才缓慢地落回地面。 “能把那东西拿开吗？”他礼貌地询问怀中的男孩。 一炳雪亮的刀片突兀地抵在他的胸口。握着刀片的手呈爪状，纤长的手因过分细瘦而指骨突出。 “别碰我……”安的嗓音沙哑，低沉地向他吼道。他死死抓住刀片，右手因过分用力而青筋毕露。 超人能感到怀中轻得不可思议的分量。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安真得太轻了。他大约只有一百磅，甚至九十磅左右。 安四肢细长，他的头骨和脸都很小，这个年纪的男孩脸上应该带点婴儿肥，但安的两颊却略微凹陷。他的刘海很长，遮住了眉毛，显得下半张脸更加小巧。 瘦得像只小猫一样，克拉克心想。 安果断收回刀片，转而用双手使劲推搡着超人的胸口，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无法撼动面前这个一百九十公分高的大个子。 他放弃了挣扎，闷闷地说道：“放开我，蓝大个。我不会跑的……” 超人放松手里的力道。 男孩灵巧地矮身钻出他的怀抱，一溜烟跑了出去。 安有意走小路，穿过一条又一条狭长的小巷，越跑越远，心情一阵松快。他成功甩开了那个有超能力的蓝大个。 不知不觉，他已经穿过巷子，来到了繁华的步行街上。 大都会的夜晚，灯火通明，通透的玻璃建筑与古典的城堡建筑并肩伫立，在璀璨的灯火下交相辉映。 容貌姣好，穿着光鲜的男女从豪华轿车中走出，拾阶而上，奔赴莱克斯·卢瑟举办的生日晚宴。 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流穿行而过，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和朋友们讨论着今晚的活动。 附近烛火通明的餐厅传出杯酒撞击的乒乓声，热闹的欢笑交谈声，以及更重要的……食物的香气。 安隐匿在餐厅旁的树木阴影中，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他已经两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加上刚才的搏斗，现在饿得简直能啃下一头牛。 这时，他敏感地注意到身后的气息，转头发现一个宽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背后。 “你是谁？”安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他将刀片藏在了袖口处。 对这个城市的人而言，他就是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没有人会装模作样地来问候一只老鼠。人们只会视而不见。 “别担心，我只想请你和我一起吃顿饭。我猜你喜欢这个餐厅，对吗？”男人穿着宽大的老式西装，身材臃肿，戴着过时的黑框眼镜，憨厚地笑着，看上去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蠢货才会对一个陌生人示好，安才不相信繁华如大都会，会有这样的蠢货。 在一路的流浪中，他已经看透了众生百态，人们或是表里不一，满嘴谎言，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或是张牙舞爪，露出利刃，靠伤害他人谋生。 “你到底是谁？” “我叫克拉克·肯特。也许你认识我，我是星球日报的记者。” 他们站着的角落，灯光被树木遮掩大半。安眯着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大个子，迟疑地问道： “我没看过星球日报。我不关心任何报纸，我更不认识你。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和朋友约在这个餐厅吃饭，但不幸的是，他刚刚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然后我就看到你站在这里。男孩，愿意陪我一起吃顿饭吗？我猜你也饿了，不是吗？” 安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这该死的不听话的胃！他如炸雷般跳起，反射性地看向前面这个大个子。假如他脸上露出一点嘲笑，他就立刻转身离开！他心想。 克拉克一如既往地挂着脸上的笑容，淳朴而憨厚。 这很好，安确定克拉克没有听到他肚子里的怪叫。再看向克拉克，他只觉得他的笑容充满了一股傻气。 说不定这是个可以利用的老实人，天知道，他在家乡的时候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好心人！ 安谨慎地点点头，回应了克拉克的邀请。 “肯特先生，谢谢你的邀请……我愿意陪你吃顿晚餐。” 安跟在克拉克背后，小心地走进餐厅。他不自觉地抓住克拉克的西装后尾，直到他们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坐到餐厅角落的一个小桌旁。 安脸红地松开手。 刘海有时会扫进眼睛里，也不方便看东西。安借来头绳，将刘海扎成一个小辫，露出清爽的眉眼。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翠绿色眼睛，如同翡翠般泛着温润通透的光泽。 他们点了店里的招牌套餐，汉堡、墨西哥薄饼、牛rou披萨、奶油蘑菇汤和蔬菜沙拉端上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安开始还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但后来，饥饿和疯狂涌上来的食欲让他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地扫荡着眼前的食物。 克拉克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是长久地望向窗外，偶尔会看着他。安并不在意，无论克拉克有什么目的，但是——管他呢。谁知道这顿结束下顿还有没有？他从不考虑明天的事情。 晚饭时间结束，他们走出餐厅门口。时值秋季，秋夜的风刮过街道，将金黄的树叶吹落下来，树叶飘摇着落在台阶上。 安穿着不合身的旧衬衫，最上面的两排纽扣脱落了，凉风钻进他的领口和袖口，带来些许寒意。 克拉克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他斟酌似地询问安：“我在市中心有一间两室公寓，我睡在主卧，客卧是空着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的话，你可以借住在我那儿。” “肯特先生，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而你是星球日报的记者，你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你……” 克拉克不是蠢货！他才是蠢货，安觉得自己掉进了克拉克的陷阱中，有一瞬他竟然为克拉克的提议感到心动。 “这正是我想说的，由于我是星球日报的记者，经常报道大都会的超人，因此……我和超人还有些交情。他告诉我这里有个男孩碰到麻烦了，需要帮助。所以请我来帮你。”克拉克笑着。他的虹膜呈现出一种天空般的蓝色，安注意到这颜色和超人的很接近。 “怎样，你愿意在我这歇脚一段时间吗？安。”克拉克向他伸出手心。 “……” 安犹豫着，良久才用右手掌的手心回应他。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拍到了一起。 克拉克高兴地发现，这次安没有将被厚绷带裹住的刀片放在袖口。 “很好！现在我们得去趟医院，好好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克拉克拉着安的手，急匆匆地赶去医院。 安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容隐藏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