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泛着暖意。安欣惬意的更换电视频道，哼着歌去够桌台上洗净的苹果。 因为自己的病假，李响被迫困在工作岗位上忙的不可开交，电视上的连续剧被广告取代，安欣叼住苹果，随手打开关闭了许久的手机。 和自己预想的一样，高启强并没有打电话。可是安欣并不着急，他知道高启强会来找他，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但是他一定会来。他抓过椅子上的外套，从内兜掏出高启强的照片轻轻摩挲。 那是高启强第一次被带到自己家后，安欣偷拍的照片。 第一次来到他家时，高启强拘谨的很，安欣装出一副友善的样子，让高启强住进自己的卧房。 深夜，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借着昏暗月光去看男人沉静的睡颜。晚餐时候加的药量不是很多，所以在安欣抚摸他的面颊时，男人还皱皱眉头，上手挠了挠脸。安欣举起相机，将这一刻憨态可掬的摸样记录下来。 从此将这张照片放在贴身的位置，每次不在家又想高启强时，便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过了这么多年，佳人面容未变，但是心境却不像初遇时那么单纯，同样，也没那么好骗了。 看来高启强并不适合自由，他就像是笼子里豢养的金丝雀，只是微微打开笼子，他遍迫不及待的逃离。可是这短暂的自由不会有任何作用，他还是会自己被抓回来，除了遍体鳞伤再绝望一次，什么也不会得到。 这次出院要不要给他加一个脚铐呢？安欣伸出手估测高启强脚腕的粗细，垂头思考着。 还是买颈链吧，他不适合再见到别人，只适合栓条狗链子藏在家里。 还在安欣思考着出院后怎么处理高启强，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你来了。”安欣的脸上瞬间绽开笑意，他将照片塞回衣服，热情的拍了拍床铺招呼男人。“来坐。” 高启强照比几天前又瘦了许多，脸上的rou消瘦下去，看着一副苦相。安欣心疼的抚上男人的脸颊，心想着出院后，要多陪老高吃些东西才好。 不过他很意外高启强没有躲开，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做好迎接高启强扇他耳光或者咒骂他的疯癫举动。可高启强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一个真正失去灵魂的人偶娃娃。不过正好，安欣抓起高启强的手放在自己面颊，轻轻的蹭着。 “老高，你还不明白吗？非要经历这些，你才明白我的苦心。” 你不知道我的爱意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我对你的痴恋已几近病态。 “是我给了你接触这些坏人的机会，让你变得这么痛苦，我也有责任。所以老高，我不怪你。” 他们根本就不懂我对你的爱，他们只知道阻拦我们，在你面前扭曲我的爱意，这才让你对我有了误会。 “你故意引导机器人，放任他产生自我意识，甚至想着把他变成真正的高启盛，让你的弟弟以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存在人间。就连那晚李响去找你，也是你算计好故意给他留的门，为的就是试探机器人是否如你所愿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不仅如此，你还用这个事情摆脱了与李响的关系。” “我的老高啊…真聪明。”安欣抚乱男人精心打理的头发，自顾自的继续开口。“我说过，你的小聪明，我都会看出来的，你还不信····不过没有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弃你，我会一直治疗你，把你的病彻底治好。” 我会把你变成原来的高启强，原来那个，初次见面时只会对我露出甜甜笑容的，柔弱惹人怜爱的高启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启强才抬头看向自己，他的眼中带着陌生的笑意，像是感动，又像是落寞。他缓缓上前拥住自己，乖顺的像一场幻梦。 “安欣，你赢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限疲惫。“你说得对，我的身边，只有你了。” 安欣回拥住男人，因为喜悦全身不受控的颤抖，他贪婪的嗅着高启强衣颈间熟悉的香气，闭上眼睛将几滴泪蹭到男人的白色西装上。 老高啊，你终于懂得我的良苦用心了，你终于，肯看看身边的我了。 “安欣。”高启强在叫安欣名字的时候，双臂收的更紧，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呓语。“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弟弟，李响。他们都离我而去了，可是我一个人过得很寂寞，也许你说得对，我需要你，我的身边需要一个人，一个懂我的，爱我的人。你的确，比他们都要合适。” “安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多么愚蠢的问题，简直毫无新意。可这出自高启强嘴里就没有那么愚蠢了，实际上，很让人心安，自觉甜蜜。 “嗯，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同沉沦在这世界，我会像影一般追随着你，直到我的生命消逝，你的灵魂消散。 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安欣抚上男人的头发，幸福的眯起眼睛。 三年后。 趁时间还早，李响早早开车去往研究所。轻车熟路找到尽头那扇办公室，他轻轻敲门，只听咔嚓一声，门从里边被推开。 可是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半身像的仿生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李响将号码牌递过去，然后在原地等待。 “这是您要的高充能电池套餐，请您拿好。”机器人推过来一个行李箱，带着颗粒的粗糙声音听的李响周身不自在。再次走过洁白的长廊，李响在一面挂满了照片的墙面前停下。 他扫视着墙上的每一张脸，在看到最下面，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捂住开始隐隐作痛的胃。 几年前，迈博瑞科研室的仿生机器人在经历了100名用户体验后获得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好评（唯一的差评来自于编号89757）后商业化发出，为人们的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安欣的事，人们很忌惮仿生人的发出，所以唯创科技公司小试牛刀，推出了仿生宠物。这些商品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限量的几千台被抢购一空。人们对仿生智慧体的接受程度在逐步扩大，渐渐的，人们不再排斥。对于仿生智慧体的普及，几乎达到与智能手机平齐般的销量。 比如猫毛过敏的人很想养猫，他们就可以定制一个仿生猫咪，既可以享受撸猫的快乐，也可以避免猫毛带来的烦恼。 你是一个上班族，很想养狗却没时间照顾它，就可以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仿生犬。你不需要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却能享受如普通宠物般的相处时光。 想养一只灵动又不会跑掉的小鸟，你就可以定制一个只听从于你的仿生鸟儿。它们乖顺听话，永远不会像普通鸟儿一样擅自逃离禁锢。 回去的路上，李响看见为仿生宠物搭建的充电棚。它们的数量很多，几乎每个街角都会被搭建安装。从里面进出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身边，都带着一个或两个仿生智慧体。 如果真的出现仿生人，或许连过路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李响讽刺的想。 当回到市局时，屋里空无一人的景象把李响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局里引进了几只人造警犬被送到了武警队，大大小小都去看了热闹。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响暗自吐槽，然后靠在办公室的办公椅上打开手机。 他殷切的取回拍照发送给男人，借此机会得寸进尺的请求回家吃饭。李响紧盯着已读的短信界面，等待着男人回复。 “嗯。”一个字不冷不热，倒让李响开心的扬起嘴角。他哼着曲子起身开门，谁知在拐角处与安欣撞了个满怀。安欣嗔怪的看着男人，皱着眉头扫视几眼才继续开口。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今晚，我和你一起回去，···就···吃个饭，你放心，到时间我就回去。”李响声如蚊蝇，时不时去看面前人的脸色。直到看见男人点头，他才如释重负的开口说去看看人造警犬。在离开前，李响又折返，在转角的墙壁便探出脑袋。 “安···安局，你···你不去看看吗？”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当李响带着安欣顶着大太阳在cao场上看仿生警犬训练时，尴尬的想。 毕竟高启强家里已经多出好几个类似的仿生犬了，偶尔留宿在那里时，他时不时蹲下身子，像对待普通犬类般玩闹遛弯，但是抚上心口感受到带着齿轮转动的仿生心跳时，李响总是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假的就是假的，即使外表再怎么栩栩如生，可他终究只是齿轮和电能维持的散乱零件而已。 回过神时，安欣早已不在身边。李响仓惶逃出人群，终于在一面板报墙前找到了安欣，他仰起头十足认真，似是在看着什么。 “你在这干嘛？”李响顺着安欣的目光，看到墙上贴着几年前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是仿生系列科技公众商业化的新闻。 “几年前的新闻了，时间过得真快哈···”李响干笑一声，见安欣仍望着报纸，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市里那边小道消息说，仿生人公开商业化会在年末正式放开，到时候会有文件下达，你应该能第一时间接收到。” 自从有人用仿生人来做一些高危职业后，各个企业与公司开始效仿。对于仿生人的普及，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都只是时间问题。 安欣背着手离开这面墙，李响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两人踱步到办公楼门口，便被人同时拥住肩膀。 “响哥安欣，待会下馆子去啊。大刘家拆迁款下来了，说要请客。”张彪拍了拍李响的肩膀，滋着大牙笑的没心没肺。李响刚要开口回绝，便被安欣抢了先。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中午老高给我煲了汤的。”安欣笑吟吟的开口，婉拒了张彪的提议后自顾自的离开，在离开前，安欣看了看手表，转头向李响要走了便捷充电箱。 “响哥，你家也有仿生狗啊，怪不得，你都不怎么稀奇。”张彪感叹道，转头看向安欣离开的背影又嫌恶的撇撇嘴。“扣死了，高启强家又不缺那几个电池箱，动不动就借你的。” 李响不尴不尬的笑着，只想赶紧离开，却被张彪又拢住肩膀，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你说安欣怎么这么多年还和以前一样啊，一点也不合群，找他吃饭也不去，约他游泳也不出来，整天陪老高陪老高，这一结婚更过分了，只要下班就看不到他的影，高启强身上有吸铁石是怎么着？不过·····”张彪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李响时又小声八卦起来。 “我记得之前你和高启强是那种关系啊，怎么后来他们俩结婚了，不会是高启强红杏出墙了吧，还是安欣他抢你的···嗷！”李响忍无可忍给了男人一个暴栗，看见男人捂着鼻子蹲在地上，才解气般的离开原地。 追出去的时候，安欣的车子已经开出市局好久，李响郁闷的叼起一颗烟，抽到一半又想起胃病被迫掐掉。他不舍得丢掉，只咬着烟蒂，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打字的手指飞快。 “他回去了，拿走了我的电池箱。”无聊等待间，香烟又被点燃，这次没有被放到嘴边，李响目光追随着烟上的橘红火光，看他以一种平和温润的方式吞噬着剩余烟体。 看来温水也是可以煮熟青蛙的，火苗再小，也足以吞噬任何事物。只要沾染上罪恶的火苗，就无法再独善其身。 手里的电话震动一声，仍旧只是冰冷的一个字回答。李响点开号码，再删除的界面停留好久。终于在火苗燃尽整颗香烟后，李响把手机放回兜子，将烟头扔出好远。 他做不到，他已经被抛弃一次了。 他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 “这个时间，应该到家了。”李响看了眼手表，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进市局，再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车子刚开到小区门口，这是老小区，不太好找停车的地方。在外围溜达一圈后，安欣决定将车子停在较远的路口，徒步走着回去。 越往里，迎面的路人就越少，他在一个三层矮楼前停下，用钥匙打开贴满小广告的单元门。一楼的门被纸箱和垃圾堵住，已经荒废很久。上到二楼时也只有一扇门，不过这扇看起来要比门口那扇精致的多。他耐心的打开门，露出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华丽装潢。 宠物们如往常一般围过来撒欢，一一亲昵过后，男人踢掉鞋子走进屋子，宠溺的看向厨房里奔忙的身影，翘起嘴角轻轻开口。 “哥，我回来了。” 高启强闻声抬头，再看向男人的时候笑眼弯弯。男人的声音很甜，像是掺了蜜。 “小盛，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