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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欢 第827节

    此时也在威远关弄的热火朝天呢。

    “你还真的一个都不落下。”灵枢哼道:“据我所知,永安侯也不放心,她去衙门看那死人的尸首了。大概快回来了吧。”

    初十四喜出望外,又感慨了一阵,到底先去办自己的事。

    杨仪去了太守衙门。

    太守沈笙不敢怠慢,亲自相陪,又寒暄道:“大冷的天,永安侯何必亲自走一趟,就说一声,我命人把……送去监军府也成。”

    杨仪一笑:“客气了。”

    沈笙偷眼看她的形貌,内心甚是钦敬,想说几句亲近的话,又怕冒犯,只得谨慎相陪。

    到了验房,两名仵作已经等候,忙行礼禀告。

    王员外的喉头果真是撕裂伤,而且从他的手指痕迹以及颈间抓伤看来,确实是他自己所为。

    其中还有半片指甲卡在伤口里。

    唯一让众人都惊悚不安的是,为什么王员外竟会干如此反常的事,下这样的狠手自戕,乃至于指甲都给扭断了。

    杨仪蒙了口鼻,先看过王员外颈间的伤,确实如仵作们所说,并无外伤的痕迹,而且下手很重。

    据她所知,若是如此自戕的程度,已经不能以常理推测。

    这症状,倒是让她想起了羁縻州云阳县……康知县一家的遭遇。

    沈笙虽也不太乐见这样场景,还是尽忠职守地陪在杨仪身后,手帕捂着口鼻他道:“永安侯,此人举止怪异,再加上有人听见那决明说什么黄皮子报仇的事,难道,真的是中了魇魔之术?”

    杨仪查看王员外身上别的地方,一边问道:“沈大人,贵地有关于黄皮子的传说很多么?”

    沈笙道:“这……因为周围多山林,黄皮子更是处处皆是,所以传说也不少,有说此物擅长魅人,还会幻化人形之类……且报复心极强,一旦招惹了它们,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杨仪道:“沈大人相信此话么?”

    沈笙轻笑了两声:“这……”他不好意思说,毕竟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敬畏些,敬而远之就是了。

    但他又是官儿,这么说的话,容易叫人抓住把柄。

    杨仪倒是没有追问,她正扒开王员外的眼皮细看他的瞳仁,望着那放的格外大的瞳孔,杨仪皱皱眉,捏开他的嘴。

    琢磨了会儿后,杨仪才叫人拿水洗手。

    沈笙说道:“永安侯,这案子我看没什么难的,自然是他突发恶疾自戕了吧,倒是未必跟那个孩子有关。毕竟是个小儿,若是因为他一句赌气的话而审问,传出去,让人以为府衙在弄什么怪力乱神的事。”

    杨仪道:“劳烦沈大人派一队人马往杨家去一趟。”

    沈笙微怔:“何意?”

    杨仪道:“找一样东西。”低低交代数句:“要派心腹谨慎之人,别事先透露消息。”

    沈笙连连点头,并不问原因便即刻唤人,按照杨仪吩咐去寻找那物。

    忽一个主簿急匆匆而来,在他耳畔禀告了一句话。

    沈太守色变:“什么?岂有此理,谁叫他们……”

    杨仪见他欲言又止,便转开头不去听。

    沈笙训斥了来人几句,打发去了,对杨仪道:“才说嘴就打嘴,让永安侯见笑了,先前王家的人来报官,有几个差役便去拿那孩子……”

    杨仪一惊。

    沈笙又道:“不过正好被监军府一位十四爷拦住,教训了他们一顿,把那娘两个带去监军府了。”

    杨仪点头:“我也该回去了。”

    沈笙忙挽留道:“永安侯何必着急,何况那派去王家的人还未回来呢。”

    “若是找到那物件,大人派人去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江公公那边吩咐车驾,沈太守依依不舍,一直送出了府门。

    望着杨仪登车,风雪飘摇中去远,沈笙不由感慨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妙哉妙哉,曹子健诚不我欺。”

    他的心腹知道,沈太守的“病”又发作了,这次念的是曹植的《洛神赋》。

    见马车走远,而沈笙依旧没有回神,心腹忍不住提醒:“大人,别看了,永安侯名花有主,你可别去戳薛督军的老虎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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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8章 三更君

    ◎自闭少年,天生异能◎

    杨仪乘车往回之时, 留心看路上的行人。

    此刻正是北境最冷的时候,又兼下着雪,但武威乃是北境第一大城, 自然跟别处不同,路上的人竟还不在少数。

    有钱人, 都是皮毛帽子身上毛斗篷之类, 但多数都是身着棉衣的平民百姓, 可他们虽然身份各异, 此刻在路上所为的事也不同, 但几乎每个人见了面,都会问一句:“去领了回元汤了么?”

    杨仪这一路乘车,倒是听了三四次这样的问话。另外便是些说这回元汤饺种种好处等话。

    江太监听了会儿, 回头对杨仪笑道:“大人可听见了?如今城中的人但凡碰头,必提回元汤,这几日我派人出去打听着, 那些人, 简直把这个视作灵丹妙药了。还有些富人千方百计的, 让自己的家奴们假装乞丐去排队,就为了吃一碗呢。”

    杨仪道:“真有此事?为什么要假扮乞丐?”

    江太监道:“因为俞大人曾吩咐过, 但凡那些衣冠楚楚看着出身富户的, 便不许他们领,纵然来领也不许给。只接济穷人。”

    杨仪笑道:“这倒是个法子, 何况我药方都张贴出去了, 他们要吃多少做不成呢。何必跟那些缺衣少穿的人争抢。”

    江公公听她这么说, 摇头道:“您不知道, 他们只迷信那药棚内施出来的, 我昨日还知道了一件事, 另有富户,为了吃一碗,还出钱买乞丐的呢。”

    杨仪一怔,江太监继续道:“最好笑的是,那乞丐不肯给他,说这是永安侯赐的妙药,连着吃上一个月,便能身强体健,百病不生。而且还有不少人觉着他说的对。”

    杨仪闻言不由笑了,又叹道:“他卖了也好,卖了这一碗可以再排队另一碗,太实心了。”

    江公公道:“有的人便是这样实心,他觉着每人每天领两只,就是每人的福分,这福分自然不能卖给别人去。”

    杨仪又笑。

    对于武威城的百姓来说,每天去领回元汤跟饺子吃,已经成了每日必须要做的头等大事。

    虽然每次必得去排队,顶风冒雪,但一想到能有汤饺,浑身便先热起来了。

    杨仪起初不敢在别处弄,直到武威这里弄到第三天上,逐渐有了经验,开始有条不紊,她才叫张太医带了一应所用药材跟药侍、医学生们去了威远。

    另外,又派了一名传信兵,拿了银票并自己的亲笔信前往卫城,让在那里的胡太医也如此这般的行起事来。

    这两日,威远跟卫城都开始着手,杨仪打算再过两天,就把跟着的药侍和医学生再派到北境其他地方去,尽快着手cao办起来。

    她最近也忙得很,一则是为北境的事,二来京城方面,她也已经写了几封信,有公文,也有私信,但却都不是为了私事。

    有的是给杨佑持的,为了药,还有给林琅的,也是为了药,外加医官。

    还有一封折奏,却是给宫内皇上的,将此处情形简略禀明。

    最后这一封折奏,杨仪想了很久才决定拟出来,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大概也是想知道北境的具体的。

    而她所做的所有,虽问心无愧,但如果想要更好的做下去……做的更好,则离不开皇帝的首肯。

    回到监军府,小甘迎着出来,就把慧娘跟决明母子在府里的事情告诉了她。

    斧头跟着解释:“是之前我才从永安侯院子出来,豆子就看到一只黄皮子,一路就追着到了决明家里,才发现原来那些衙差正要将他们拉到衙门里去。”

    杨仪低头摸摸豆子的头:“又是黄皮子?”

    斧头说:“是啊,我怀疑是不是之前在王家出现的那只。可是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说到此刻,忍不住又开始张望,好像觉着那小东西也正埋伏在不知哪里。

    大家陪着杨仪到了慧娘母子歇息之处。

    将到门口,只听到里头是慧娘的声音道:“你答应娘,以后不许再那么做了。”

    决明的声音嗫嚅道:“他、他害了娘。抢走了、回元汤,还摔了碗。”

    慧娘道:“娘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杨仪走到门口,向内看去,见榻上是个年纪不大衣着破烂的小少年,旁边坐着个身形偏瘦的女子。

    那少年耷拉着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不住地扭来扭去:“我不想没有娘。”

    慧娘一愣,继而轻轻地搂着少年的肩头:“娘没事,昨晚上……只是疼得厉害些。”

    少年开始摇头,他不是摇一摇就停下,而是一直不停地开始摇。

    慧娘忙抱紧他:“决明,别害怕,娘真的没事……”

    少年的头摇的更厉害了,他没有出声,却好像在激烈地否认她的话,几乎从她怀中挣扎出去。

    杨仪本来入内,看到这个情形,不太好打扰。

    斧头对杨仪道:“我听那些人说,决明有些……我以为他们是胡说的。”

    当时斧头听那些百姓们议论,说决明有些痴痴傻傻的。他本来不信。

    正说了一句,那边决明好像听见了动静,他抬头看向外间。

    他的目光不像是寻常少年一般灵动,反而有些凝滞,他盯着杨仪,眼睛不知不觉随着睁大。

    而且也不再摇头。

    杨仪见他发现了,便迈步走了进来,斧头赶紧道:“慧娘子,决明,这是永安侯。”

    决明只管盯着她,慧娘正发现决明不再摇头,正疑惑,猛地见他们进来,又听说是永安侯,吓得立刻跪倒下去:“永、永安侯大人……”

    杨仪忙叫斧头把她扶起来,留神看慧娘的动作。

    却见她起身的时候,习惯性地弯着腰,好像肚子疼一般。

    杨仪下意识的要过去,不料决明望着杨仪:“你跟他们不一样。”他说着竟伸出手来,好像要摸一摸她。

    江公公跟小甘忙要阻止,慧娘也叫了声“决明”,想过来阻止,杨仪摆摆手。

    决明看着她,他有点黑的手摸在杨仪的脸上,他明明是在看她,但杨仪感觉,他其实并没有看见自己,或者,不知是看着怎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