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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

    国宴当日,宫中的鸾驾早早就在城门口备好,今上亲自遣了御前的内宦前来迎接定康公主回京。

    定康昨夜在驿馆未曾入睡,她几乎是守着屋内仅有的一盏小灯等了一夜——陆无宴却始终没有来。阿知早上服侍的时候,见公主面露疲色,只好为她敷上一层粉脂。定康生得漂亮,肤色胜雪,略施粉黛也能美艳动人。阿知替她绾了发髻,又擅自添了一套精巧的步摇。定康在平河从未戴过如此繁复的头饰,阿知在镜中看到她不算满意的脸色,吓得刚要将其取下,定康却道无妨,只道:“国宴打扮得太素也不好。”她其实很喜欢步摇上雕刻精细的青鸾,只可惜青鸾有翼,却无处高飞。如她般再次回到昔日的雀笼,等待下一个自由展翅的机会。

    “阿知,替孤打听一个人。”定康选了一对镶金的玛瑙耳饰,忽然发觉自己对那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单凭一个姓氏和一个小字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只得放弃:“罢了,去把皇兄之前送的玉镯拿来。”

    定康公主时隔三年第一次归京,命妇小姐们自然不肯错过这一睹风姿的时刻,赶早入宫后便去往太后宫里请安。

    然而日上三竿,定康却迟迟未到太后宫中来。太后面上有些不悦,有好事的命妇也开了口:“公主怎的这会儿还未过来请安?”她们面面相觑,心里皆在数落定康的不懂规矩。

    一个酷爱衙役刑案的公主,从未受过礼教的约束,在外三年没能养成个山野粗人的样子已是大幸。

    定康轻晃步摇,款款而来的时候,命妇们正互相使着眼色,面上摆满了对她的鄙夷之色。

    “皇兄念珉儿念得紧,便让珉儿留下用了点午膳。”她微微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儿臣给母后请安,胞兄盛情在前,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太后皮笑rou不笑地许她起身,也知她这一句“胞兄盛情在前”是在提醒她不过是他们兄妹名义上的母后,与皇帝的关系如何也比不过一母同胞的亲meimei。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一群娇养的世家千金中定康的模样与身段居然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个中礼数谈吐也是分毫不差,得体大方得完全不似一个在穷苦之地待了三年的草包。

    席间有贵女相中了定康头上的珠花,含着怯问她:“公主这套头面很是漂亮,敢问是出自哪家铺子?”

    定康略做思考,笑道:“两年前平河开了座小矿山,皇兄许给孤作了私矿。正巧孤在其中寻到了一整块的萤石,便让平河的铺子随便打了套头面。”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笑都僵在了脸上。这哪是珠花首饰惹人羡?她分明是在炫耀今上许她私矿的恩宠吧!

    定康极其舒爽的端起桌上的香茗浅尝了一口,只觉不比皇兄宫里的好喝。她娇贵惯了,只一口便能尝出茶叶的好坏来。

    一阵嘘寒问暖后,太后也直奔今日的主题,她说:“今日国宴,阿珉去见一见承阳侯府的温小公子,正好把婚期定下。”

    “是啊是啊,我们家子尧性子很好,殿下见一面会喜欢的。”承阳侯妃也跟着赔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承阳侯是太后的娘家弟弟,这温岑温子尧正是太后的亲侄,乐得亲上加亲的是他们温家人,定康已是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不见异色。她没有回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腕碧色的玉镯。一时间气氛诡异,两方就这样僵持着,连带着在场的其他人都如坐针毡起来。

    所幸时辰将近,太后冷哼一声后就带着承阳侯妃等人先往举办国宴的连香山而去。这时的定康倒是尤为乖顺地起身行礼,待到人渐渐散去才抬起头来。

    “殿下,皇后娘娘特意为您准备了乳酪,可要摆驾连香山?”阿知搀过定康,轻声问道。

    定康这才有了笑,说道:“难为皇嫂还记着孤的口味,走吧。”

    定康无意打探后宫之事,皇家男儿多寡情,她的嫡亲兄长也不例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受宠的女人一轮换一轮,她也记不清有多少。皇后是书香门第,前朝太史令之女,是皇兄的结发妻,遵的是三从四德,不争不抢。定康过去打心眼里不喜欢她,觉得她像个傀儡般无趣,尤其是过去她总爱定期定点的为皇兄纳妾纳妃,皇兄为此没少大发雷霆。可是定康又没有那么讨厌她,毕竟她一直都记着自己的喜好,长嫂如母,在很多事上她也确实做到了。

    定康在席间多饮了两口乳酪,遥遥向主座上的皇后颔首示意。这一动作被其他后妃看在眼里,皆知定康最与皇后亲近,心中难免忿闷。定康随口应了几句后妃们的场面话,顺便婉拒了几个京城才女的抚琴邀请,一双漂亮的杏眼半垂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舞池中央婀娜的舞女。

    反正无论无何她都不愿意成为像皇嫂那样的人。

    “殿下,奴打听到了,左侧二列第五个便是温小公子。”阿知收到消息,俯下身子在定康的耳侧说道。

    定康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去。温小公子同她一般大,长着一张清冷孤傲的脸,背脊挺得笔直,一身竹青色的宽袖长袍更称得此人如松如玉。察觉到有人正在打量他,温岑抬眼望来,一双眼睛可堪璧玉,冷淡得不见情绪。

    他这副样子有如谪仙。

    定康虽多看了他两眼,但脑子里想的却是陆无宴。陆无宴有一双粗糙的手,手心长着的应是行伍之人才有的茧,那双手在她来月事的时候可以覆住她的小腹,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温岑不见得有这样一双手吧,他常年抚琴写作,一双手也许生得纤细修长,冰凉得如同寒玉。

    思及此,定康打了一个冷颤。

    阿知细心的替她拢紧披风,问道:“殿下可是受了寒?”

    定康不经意歪头蹭了蹭披风边上细软的狐毛,偷偷打了个哈欠。她长密的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声音也软了下来:“孤记得寝殿后面有一池温泉。”

    比起夜游灯湖,她更想回到住处沐浴一番再泡个温泉,然后等陆无宴晚些前来相会。她假借身体倦怠为由,先行离了宴席。

    见公主一行人走远,有人问温岑:“你和公主的婚期定了没?”

    温岑只是垂着眼睛默默喝茶。

    “定康公主生得美若天仙,温兄真是好福气啊!”

    温岑心头微动,定康的确美艳动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方才她投来的目光虽带着打量之意,可能够引来美人垂目,他本应高兴才是。

    正纠结着,假山后传来女子们的娇笑,活像是被溅了水的油锅,噼里啪啦沸腾了起来。

    有人问:“今日还有谁来?”

    “你可知安国公世子?”

    “哪个安国公?”众人面面相觑,竟想不出本朝什么时候封过公爵位。

    “不会是岭南的那个……”有个年纪稍长的世家子弟拍了大腿,声音却不见大。众人大悟,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岭南安国公自开国年间便由武将晏家世袭,历朝历代甚得皇室恩宠。前朝安国公晏城书更是以一杆晏家长枪镇守西南,皇恩浩荡,一时间风光无两。然而此等神武之人却因旧疾复发英年早逝,代替长兄袭爵的晏二郎又是个枪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晏家这一代因此逐渐走向没落。

    晏城书有一遗腹子,名为晏思南,世人本以为他能以一己之力扛起振兴晏家的大旗,不想晏思南偏偏改去经商,硬是弃武从商的搞出了一番事业。

    如若问起定康,她对此印象较深的大概是平河城里的那间常年客人络绎不绝的胭脂铺子,定康也最喜他家的唇脂,香而不腻,色泽明艳。

    正议论着,忽闻御前内宦一声“陛下驾到!”,众人纷纷止了声音下跪行礼。与皇帝同行的,正是那位弃武从商的晏思南。

    皇帝今夜心情大好,吩咐在场人不必拘礼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定康不在座位上。太后轻骂一声不讲规矩,皇后赶紧解释说是皇妹身子不适,这才安抚下两边。

    “可惜了,若是定康在,朕定要将她介绍与你认识。”皇帝哈哈大笑,遥遥向晏思南举杯而道。

    太后闻言又黑了脸,提醒道:“陛下慎言,定康已有婚配。”

    皇帝刚要发作,另一边的晏思南倒是举杯朗声回道:“那臣先谢过陛下。”

    众人不禁望向那边兀自喝茶的温岑,纷纷替他捏一把汗。实在是因为那晏思南的样貌过于俊朗,若温岑是高山上的松竹,那晏思南便是五月榴花,张扬热烈。一边是太后认定的驸马一边是皇上相中的妹夫,神仙打架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离了席的定康实在困倦,屏退了阿知等人后,竟伏在温泉裸露的山石上打起了瞌睡。一觉睡醒,再睁眼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四周安静如常,她发出的声音带了点颤抖,问道:“是你来了吗?”

    声音淹进泉水淅沥间,没有回应。

    “陆,陆无宴?”定康靠在温泉边,又重新喊了一声。

    忽然,熟悉的轻笑从她身后传出。男人身上久违的guntang,从身后揽住定康的时候,呼吸比温泉水还要热。

    “为何在这里等我?”

    “没有等你,只是想泡温泉。”定康仔细嗅了嗅,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你能喝酒吗?”

    陆无宴轻咬一下她的耳朵,舌头卷过她的珠玉耳珰,吐出一口热气:“不碍事,我有在仔细喝药。”

    定康此刻未着一缕,她不知目力极佳的陆无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水光潋滟下她的凹凸有致。娇嫩的雪峰因为她抱胸的动作被挤压出一个诱人的形状,不禁让他想象那等绵软的触感。

    这毒真是越到后期越折磨人,他忿忿的想。

    什么也看不见的定康自然无法注意到男人此刻如狼似虎的眼神,她微微歪过头,少见的羞怯起来:“你能不能再忍一会儿,我起身穿衣。”

    “不好。”他不松手,甚至用鼻尖一下一下的蹭着她的颈窝,像只发情的大犬。

    “你很难受吗?”定康有些紧张,声音带了点颤抖:“在外面不好收拾,温泉每夜都会换水……”

    陆无宴差点笑出了声音,蹭得更加卖力:“你考虑的还挺多。”

    定康从他手里挣开,又羞又愤的侧过身子,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身后一阵窸窣脱衣声后,他听话的入了水,入水后他很快又黏了上来。guntang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定康的右臂上。一番动作后,陆无宴并没有结束,他喘息着,如溺水之人一般无助。

    定康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他:“怎么了?”

    “这毒到后期越发难以逼出……你再等我片刻。”他哑着声音,再一次吻过她的颈rou,愈发焦躁不安。

    “陆,陆无宴。”定康心跳得飞快。

    “何事?”

    “你要亲一下我吗?”定康问完又赶紧解释:“就试一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无宴着实被她的胆大吓了一跳。这些年他没有做过任何太僭越的举动,他始终认为定康是迫不得已与自己达成的这个交易。她看似柔软却有傲骨,而他则像个人渣般夜夜缠着她,又小心翼翼的担心她在他身下失了清白,却不曾想先往前一步想要踏出线的会是定康自己。

    “孤知道!你不想就算了!”定康拔高了声音,手足无措地想往水里钻,恨不得当场钻进石缝中去。

    陆无宴被她的这副样子挠了心,只好伸手搂过她的肩膀,“说了就不准后悔。”他慢慢覆上她的嘴唇,吻上去是熟悉的唇脂香气,他伸舌舔了一口,唇舌间柔软得不太像话。

    定康僵住了身体,又听见他缱绻地喊了一声什么,再后来只听得“张嘴”二字。

    她微微张了口,懵懂无措,像暴风中凌乱的雨燕,舌尖相触时,一瞬雨止,只余下顺着翅羽流淌而下的水,静得能听见关于湿润的残音。

    津水交融间,定康感受到了水下的撞击,陆无宴错开了身,特意挑了个碰不到她的方向继续动作。他撞得狠,定康能感受到飞溅的水花,他也吻得狠,如狼似虎般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

    风雨来临时,在惊涛骇浪中总要抓点什么来稳住身心,就像现在的定康,她白皙的双臂在毫无觉察下已经攀上了男人坚实的肩膀。直到陆无宴的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间,她才头晕目眩地松了力气,左手无力地从他肩膀上落下,忽然带过他胸前凸起的乳尖。

    她感受到男人动作明显一滞,松开她的嘴唇,哑声而道:“别乱摸!”

    定康不服气:“你先摸孤的。”她的声音没有方才硬气,软得不太像话。

    陆无宴低笑着将脸抵上她的肩膀,嗓音震得定康心头发麻,“我道歉,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