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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对周琮怀疑未消,有人作证,陈芳舟陨命之前,曾找过周琮麻烦。 且周琮身边有两个功夫高强的侍卫,杀害陈芳舟,再伪造成意外,绰绰有余。 陈家人暗示提举司林檎,此番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让他休要隐瞒。 林檎苦笑:“这周郎君,之前深受贵人宠信,如今随贬谪于此,却是身份微妙,不瞒您说,前些日还有京中信使,应周郎君之召快马前来调查南廷间谍之事呢……与上边可谓是藕断丝连,大人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审讯周郎君啊。” 陈家人来乌黎场有些时日,早就调查了一番,开这个口并非是要逼林檎,此间立刻顺水推舟,道是让林檎帮忙引见周琮,共同商议调查之事。 胡明外出请大夫,本应将十九留在山上护着阿厘,可阿厘听是陈家人来了林大人邀请,态度坚决,非要十九跟着周琮,贴身护卫。 十九半点不疑周琮的能力,只是在他心中,阿厘想法的分量早就超过了主子,自然听话跟着周琮。 周琮对这事心中有计较,见了面四两拨千斤,巧妙应对陈家人的试探。 他出身大理寺,对刑讯诱导手段了如指掌,轻易识破言语之中暗的诈,将事情引到侯宝文身上。 陈家人客气地送走这尊大佛,便让手底下的人把侯宝文一家抓起来。 同是嫌疑之人,对待小吏就简单粗暴多了。 人走后,陈家人跟林檎一块,聊起来西北起义之事,唏嘘嗟叹,漫无边际。 回去的路上,十九忍不住提醒:“郎君,若是那侯宝文供词中透露……” 周琮清楚他未尽之意:“侯宝文与我早有罅隙,此前陈芳舟闹得众人皆知他离间之举,即便攀咬,亦不足信。”更何况他们拿不准李裕对他的态度,便是有疑虑,也不会较真下去。 十九迟疑了一息,讷讷道:“郎君行事……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周琮何尝未察觉,以往无论是何事,他总能妥帖地全身而退,半点痕迹皆无,而此事发生之时,他早就乱了心神,行事自然粗糙。 这些自是无须同十九言明,他报之一笑,抬肘拨开挡路的枝叶:“走罢。” 阿厘昏昏欲睡之时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一个激灵从春凳上起身,趿拉着绣鞋,拉开寝卧的半扇门,停在门槛后,笑盈盈地等着周琮走近。 橘色灯光葳蕤,映得阖室温暖恬静,小妻子披着长发,看着他的一双招子亮地惊人。 “?”周琮疑惑,被她拉着手进屋,方褪下外袍,她已经抱了过来。 周琮自然而然地拥她入怀,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之前的疲惫缓缓凸显出来,他抱着她坐到罗汉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后颈:“阿厘因何事欣悦?” 阿厘平复着激荡的情绪,扬起头从他怀里起身,目光灼灼:“好事,非常大的好事!” 周琮未见胡明身影,只当他还找大夫未归,没作深想,放任思绪偎慵堕懒:“说来听听。” 阿厘看着他柔和的眼眸,底下去寻他的手十指相扣,眼里的星光烁亮,喜笑盈腮:“琮哥。” “我有身孕了!” 周琮表情空白了一瞬,耳边一寂,忽地鸾音鹤鸣,钧天之乐随至,视野里她的倩影绽放出华光溢彩,此间空气都是沉甸甸的馥郁之香,无数粒子流转腾空,她的表情,她的神色,双眸已然无力分辨,所有思绪都在此刻凝滞,他几乎忘了呼吸。 “阿厘……”他松怔着,逐渐收紧握着她的手指。 阿厘头一回瞧见他这副模样,新奇希罕地歪头憋笑,摇了摇牵着的手:“琮哥!” “我们有孩子了……?” 周琮重复着,如醉方醒的瞬间眼笑眉舒。 转眼就下了榻,长臂一伸将她囫囵抱在怀中,弯着唇激动地转圈。 阿厘哈哈大笑,勾着他的脖颈随他一块雀跃欢呼。 一时之间,语笑喧阗,满室生春。 两人转啊转,转地神魂颠倒,一块气喘吁吁地歪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周琮护着她,事先卸了许多力道。 今日的床帐过分应景,是浅淡的赤色,跟底下绣红描金的锦衾,交相辉映。 他们望着彼此润亮的眼,仿佛置身悬圃蓬莱,欢悦犹如登仙。 “我……月信推迟了,却没往这里想……今日大夫过来诊脉,才知道……”阿厘仍有些语无伦次。 周琮轻抚她的脸颊,挨近蜻蜓点水般一吻接着一吻,懊恼低语:“我也只当你是因为蛊虫……” 提到蛊虫,神智归位,周琮倏地顿住,面色沉滞起来。 阿厘浑然未觉,贴着他喃喃私语:“我们太大意了,以后要当心一些才是……” 她闷声发笑:“琮哥你说,他是个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呢?” 周琮骨鲠在喉, 良久才艰涩开口:“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儿,怎样都好。” 他埋头阿厘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 阿厘满心欢喜,蹭了蹭他,唇角含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 一块过康乐祥和的日子,永远不分开……” 生怕子蛊伤害腹中胎儿,阿厘抓紧时间背完了那解蛊的咒语,原先艰涩无比的发音,在一次次练习之后,只需张口,几乎不用思考,便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念完。 阿厘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际,周琮随之眉眼一松:“我已于昨日寄信基多,两日后咱们前往溶洞解蛊。” 阿厘点头,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他可有说饲女之事进展如何了?” 周琮神色如常道:“早已寻到了,只等你将子蛊脱出,便可移至其身。” 阿厘靠向他,忍不住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外头细风忽起,吹动窗子吱呀,吹得林间油绿的叶片婆娑。 “平京的叶子早该黄了罢。” 她看着外面,感受凉风拂面。 明白她已经开始期待此间事了之后,一同北归了。 周琮垂下眼帘,看着她乌黑的发顶。 心头百转千回,只化作爱重的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