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经典小说 - 流浪犬飼育指南在线阅读 -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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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誰看來都會覺得她對他有什麼心思在,可方紹欽在生出那點心思後,不只一次拐著彎問白鹿的性生活問題,她也都說得坦然,從他有問以來,至少有十個以上,今天的賀子宸,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可能是第十五還十六個了。

    後來她說了一句話,方紹欽總算明白這傢伙到底腦子裡是拿著什麼樣的劇本,「不論如何,阿一就是阿一,所以??你的標準不一樣,不過不可能的,失去阿一的話就太可惜了。」

    白鹿的酒量並不差,那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喝到微醺的程度,彷彿說出這句話只是個很自然的意外,但隔了一個週末,他休息時間忍不住問她記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她只是眨了下眼,露出無所謂的笑,只說不記得了,還問他當時自己說了什麼。

    方紹欽確信這人是在說謊,從週五晚上約他喝酒開始,她早就計劃好要說這麼一句話,又不是第一次看她喝酒,喝更多的他都見過。

    以前其他前輩也在應酬時擔心過她喝酒的方式,她自己說過,她是喝越多越腦子清醒的人,只不過會開始想睡,並不會因為喝酒就斷片或誤事。

    他印象中白鹿喝最多的一次是在某次合作案的慶功宴上,即使她已經喝到讓人擔心的量,卻還是面不改色的跟合作公司的執行長聊得很開,對方甚至很滿意的直接問了她有沒有考慮跳槽。

    當然白鹿是拒絕的,後來上班有人問起這件事,白鹿也是從對話內容到經過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會斷片?方紹欽信了鬼都不會信她,那天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說那些話,才不是偶然。

    對白鹿來說,方紹欽與其說是個朋友,不如說是朋友以上的存在,但這個「以上」原則性的排除了戀人的可能性,原因很簡單,「因為成為戀人的話,就有可能因為感情不順而分開,要是這樣的話就太可惜了」,也因為捨不得失去他這樣的存在,所以她即使注意到了他的心思,仍選擇視而不見,只要他不戳破這層紙,她就會一直當沒有這回事,繼續維持現在的互動。

    如果用更簡單的方式來解釋,方紹欽覺得,白鹿眼中的「方紹欽」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近似於寵物那樣的存在,可以笑鬧,但絕不會有戀愛感情,也不會因為他有了另一半而改變,就像飼主不會愛上自己的寵物犬,或是因為寵物犬和其他犬隻交配而感到憤怒。

    所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大概是一種既穩定又不穩定的狀態,要是沒弄好,白鹿會像當初對待那些男人一樣,毫不留戀的轉頭就走。

    「妳和那傢伙多久了?上回合作案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等著烤串上桌的空檔,方紹欽啜了口酒水,一邊看著維持在放空狀態的白鹿,其實就這樣放著她,稍晚自己就會恢復正常了,他需要做的其實就是把她從那兩人身邊帶開,剩下的就是待在她旁邊,別讓她胡思亂想而已,就這個層面來說,白鹿很容易處理。

    其實白鹿自己也不會特別去記跟一個男人睡了多久、頻率多高,或是次數如何之類的,稍微撥了點腦力去回憶後,還是不太確定實際的時間,但如果真要說??「大概半年多吧,我記得第一次是冬天。」

    如果真有半年多,以白鹿歷任床伴來說,算是堅持非常久的了,方紹欽一時有些失神,真是好險,他們倆鬧翻了,他剛剛聽起來賀子宸都把白鹿帶回家去了,估計預謀許久,能撐到半年多才被踢開,大概是先前藏得好,畢竟白鹿對其他人可沒有對他那麼寬容。

    其實他看得出來,那男人是真對白鹿上了心的,畢竟之前合作時有觀察過,如果??只是如果,賀子宸繼續藏著,說不定真能讓白鹿的防線鬆動。

    方紹欽也想過,到底怎麼樣才能拿下白鹿,他贏在起跑點,但同時也處在極度艱難的劣勢中,那句「阿一就是阿一」是他的優勢,也是最大的詛咒。

    想讓白鹿動搖,最簡單的方法是讓她發現,如果不做些什麼就會失去一切,但這麼做對她傷害太大,方紹欽狠不下那個心,他也不是沒想過,至少先她會找床伴這件事處理起來,讓她身邊的雜音都先消失乾淨。

    他其實都一度想好要怎麼做這事兒了,不外乎把她的時間用其他事情塞滿,他只要拉著她整天開會、實則閒聊就行了,他有十成的把握,白鹿不會拒絕這種要求。

    但要落地實行前,一樣是這間店,方紹欽問了她為什麼這麼執著一定要約,白鹿只是笑了笑,表情相當淡然,「你能想像腦子裡塞滿東西的感覺嗎?就像是手機的應用程式都關了,卻還有數十個背景程式在運作一樣,我需要把大腦放空,你不覺得這方法挺實用的嗎。」

    白鹿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樣。

    方紹欽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即使他很想說「不然妳就跟我做那事兒不就好了」,但一來這句話說出口本來就構成騷擾,二來他對白鹿也不是那種單純的身體慾望,三來??她根本不會認真考慮這個提案,只會當開玩笑那樣敷衍過去。

    不過他完全不想這麼直白的知道他們第一次上床是什麼時候,腦子裡都有畫面了,光想像那傢伙是怎麼把白鹿壓在身下為所欲為,他就整個非常不爽。

    有些賭氣的又喝了一大口手邊的烏龍茶,但一點麻痹大腦的效果都沒有,方紹欽只能故作平靜,「那你們這時間挺久的,他怎麼煩了妳?能在妳面前藏這麼久可不容易。」

    看著方紹欽那隱約有些陰晴變化的表情,白鹿的眼神閃過幾分思量,唇角幾不可見的揚起了些許的弧度,如果她哪天真的對方紹欽發起邀請,那她大概??

    沒再繼續想下去,白鹿默默轉開頭、移開視線。

    即使他本人不知情也不見得同意,但她擅自把方紹欽當成了類似保險絲那樣的存在,她的家庭讓她失望透頂,他們所謂的「關心」和「期待」撕碎了她的理想,所以她逃走了,和那兩人大吵了一架後,做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她曾經以為,她的meimei可以做她心靈的寄託,但也不知道是被保護得太好,還是這孩子本來就是這樣,她所有的保護和付出都變得理所當然似的。

    所以啊,她已經累了,早就累了,累得想要結束這一切,不能思考,要是再思考下去,她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但那又如何呢,反正最後受傷的只有她而已,她一個人的消逝,對其他人沒有影響。

    明明笑著,卻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渴望,單純只是因為害怕疼痛,所以不敢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已,就這樣,她曾經以為,交個男朋友可以帶來一點改變,但她那一點用也沒有的前男友只是讓她發現,原來這世界還能更讓人厭煩。

    說著喜歡她,卻明顯害怕她的另一面,說著想照顧她,實際上只是把她當作依賴和傾訴委屈的對象,這樣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存在的意義,還不如消失算了。

    短短兩週,她結束了這段她根本沒投入的感情,本來就是他一廂情願的喜歡她,既然連最基本的討好都做不到,那就滾遠一點,不過她可不想為任何意外負責,所以提分手之前,就已經聯絡了那傢伙的朋友,讓他們在她離開後立刻接應上,後面有什麼事都與她無關了。

    她大概也是那之後有了第一個砲友,說實話,第一次的經驗說不上好,但對於暫時停止思考的效果她還是挺滿意的,慢慢的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白鹿打骨子裡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走的是固砲路線,兩個人各取所需罷了,但她實在不懂,怎麼一個兩個最後都會暈船暈上天,本來她以為是對方的問題,但到了第七個就實在說不通了。

    其實方紹欽也是。

    她很確定他一開始只當自己是朋友,她也對這樣的關係很滿意,而且方紹欽是少數能讓她在對話時感到發自內心愉快的男人,總是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毒舌,也很擅長接她的話,很多時候,不用特別暗示,他自己就會收住話題,他們倆的頻率互補到近乎神奇的地步,所以她比對其他人更珍惜這個朋友以上的存在,但她也沒做些什麼,卻連他都起了奇怪的想法。

    白鹿輕嘆了口氣,瞥了眼起身去拿第二罐沙瓦的某人,如果是其他人,她鐵定會直接感到厭煩而結束關係,但方紹欽不一樣,說白了她捨不得。

    她不否認自己在這件事上表現得卑鄙透頂,什麼都沒做,卻單方面的享受他給的情感支持,還擅自把人定位在這種莫名其妙的位子上,但和方紹欽相處的舒適感太讓人上癮,看到他那副嫌棄自己加班時的眼神,還有工作過量時偶爾擔心的表情,都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在乎她想法的人存在。

    不論是作為床伴或是在那之上的情侶關係,這樣的日常全部都會變質,而且最糟的情況下,她可能徹底失去這個人,所以她不會更進一步,因為失去方紹欽就太可惜了。

    她很清楚,只要她敢往前一步,方紹欽一定會回應,或許方紹欽和她想像得不一樣,或許他能維持這樣的相處,但她不敢賭,也賭不起,而且??有她這樣的伴侶,想來也不會是愉快的事,一定有更適合他的人存在,她只要作為朋友就夠了。

    以現在來說,方紹欽不會做些什麼惹她厭煩的事,因為他情感上也離不開她,所以這毫無疑問的是種恐怖平衡,對她或是他都是。

    不過??「謝謝你幫我打發掉那傢伙,再談下去我可能會想把竹籤捅進那傢伙嘴裡。」

    「沒什麼,我也只是剛好想找人吃燒烤而已,畢竟被某人強迫加了班。」

    回到座位的方紹欽明晃晃的翻了個白眼,把兩罐飲料擱在桌上,接過服務員送來的烤串後才坐下,接著把其中一罐推到她面前,「白桃的,酒精濃度低些。」

    「??不是,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今天不想喝酒精重一點的?」白鹿挑了下眉,仰頭乾了烏龍茶,看他開了第二罐烏龍茶,也接著開了自己那罐沙瓦,「還有,我明明是打算下禮拜再開會的,自己送上來怪誰呢。」

    「妳要是真想下禮拜再開會,我就是巴著妳說要討論,妳也會拎了包就下班,雖然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

    像平常那樣的拌嘴,知道他是有意為之,但白鹿倒也樂得如此,她不想談賀子宸的事,暫時不想,也沒興趣去回憶這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什麼都不影響,之後如果再碰上,她也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沒特別注意聊了多久,白鹿回過神時,話題已經回到工作上,手邊的沙瓦已經見了底,方紹欽手上也已經是第三罐烏龍茶,看來他們說話也有一陣子,稍微看了下手機,已經是十點多快十一點的時間,該讓他回去休息了。

    「??總之,稍早說的那個案子,我這邊直接聯絡當然沒問題,但這次我會交給以杉來做,妳信得過梓瑄,沒道理信不過我手下的人。」

    方紹欽一邊翻著手上的資料,拿起盤子裡剩下的洋蔥串一口咬下,「而且我要忙記者會之後公關部的員工旅遊,雖然還有一點時間,但我企劃書確實還沒弄完,到時還要先過妳這邊才能上到經理,我得把時間抓鬆一點,這種可以讓後輩們學習的機會就別讓我來了。」

    稍稍回想了一下,他說應該是今天下班後討論的那些東西,白鹿今天看過夏梓瑄的規劃後,原本是想讓方紹欽直接負責交給合作方的,但他這次很堅持要讓自己組的何以杉來做,但因為這次對接的是大藥廠,她說實話有點擔心,所以傍晚開會到後來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後來她接到賀子宸的電話,沒得出結論就先結束了會議,方紹欽也說可以送她過來,然後之後就是稍早那些事了。

    其實把案子交給何以杉也不是不行,她本來就準備要答應他這麼處理了,「我相信你的判斷,接下來的聯繫再麻煩你轉告以杉了,我周一也跟梓瑄說一聲。」

    白鹿打了個呵欠,抬手揉揉有些發痠的眼睛,大概是最近累了些,今天喝下來睏意來得特別快,「時間也差不多了,單子我們平分吧,我沒真要你請客。」

    「我知道。」方紹欽思考了一陣,看了看吧台的方向,「老闆不在?」

    「他這陣子跟家人出遊了,所以我近期都沒有過來,現在店裡的都是他們的員工。」

    「難怪今天味道似乎差了點。」

    看她一口吃了最後一個香菇,方紹欽靠著椅背呼出一口長氣,白鹿吞下嘴裡的食物後,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好歹也是被認得臉的熟客,之後也打算繼續來,要是今天老闆在,賀子宸給我搞這麼一齣,我分分鐘宰了他。」

    莫名的覺得她真能搞出什麼事,男人默默地就不接話了,仰首乾了今晚的第二罐沙瓦,用餘光看了她一眼,本來是想著再喝一罐,但今天似乎不太合適,倒不是他不能喝,只是因為白鹿已經明顯在犯睏,差不多該把人送回家去了。

    一罐低酒精濃度的沙瓦就累成這樣,還是別讓她再費神去解釋些什麼,小朋友那邊只能抱歉了,下回再找機會讓他們直接問白鹿。

    想到這,方紹欽拿起手機,再發一條訊息給何以杉,直接告訴他白鹿累了,今天沒精神多說,下回再找機會讓他們聊,今天讓他們白等了很不好意思之類的。

    看著訊息跳出已讀,方紹欽抬頭看向他們那一桌,想等後輩們結完帳走出去後再帶白鹿離開,卻沒注意到那雙褐色的眼睛正安靜的盯著自己,白鹿撐著頭,小聲的咕噥著,「我感覺有那麼好騙嗎?」

    小朋友們也在店裡,她從一進店就發現了,他們會想知道她是什麼狀況、甚至因此偷聽說話內容也在意料內,所以跟賀子宸說話的時候,她稍微提高了音量,也稍微多說了點,他們能大概猜出狀況,她不介意自己的生活方式被後輩知道,但可不想被誤會成介入別人感情之類的狀態。

    本來她打算處理到這樣就好了,但沒想到方紹欽似乎也以為她沒注意到後輩們,他刻意擋她視線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第一次發訊息說了什麼她猜不到,但現在發訊息應該是讓孩子們先離開吧。

    雖然根本不用這樣,但他的好意她就心領了,沒辦法,這男人就是會為她cao心這一點特別合她心意。

    所以才說,失去他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