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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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安述职说了什么毛人凤并不关心,这人林楠笙虽然从没在他和戴笠面前提起过,但是作为林楠笙走上这条路的始作俑者毛人凤怎么可能不去详细调查。林楠笙不是睚眦必报的那种小人,但是他这个人太有底线了,但凡触及到他底线的人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个王世安现在还能活着来南京述职,全靠他暂时还对林楠笙有用。当初戴笠给林楠笙拟定委任状时就已经考虑过要把王世安直接拿掉了,当时毛人凤也在场,这个人可有可无拿不拿掉他都没意见,全看林楠笙的意思。不过早不死晚也得死,对于一个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的人,毛人凤能留下来听他报告全都是看在林楠笙跟着的面子上。 王世安述完职发现上峰果然没揪着廖通的事发作,毛人凤只是提了一句,还被林楠笙给圆过去了。王世安深感自己这一步棋走的绝妙,林楠笙虽然当初在重庆总部混得开,但是他没有根基,说白了就是没有派系做靠山,混的再好也是漂浮不定,而王世安虽然不在中央但他好歹也是军统里的老人了,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王世安心中已经认定林楠笙主动靠近他是因为需要后盾,而自己这边又正好需要能在南京总部说上话的前锋,两厢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林楠笙也正是希望王世安这么想,他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王世安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庞大的利益集团,林楠笙现在不动他们,但是这些无节cao趋利避害的吸血蛀虫早晚会成为新中国前进的障碍,在此之前他一定会除掉他们。 “站长,请准许我告个假,刚才您也看到了,老同事不能不去。”从办公室出来,林楠笙接着就给王世安告假了,就算他不说王世安也会找借口把他支开,王世安自己在中央的人脉怎么可能让林楠笙知道。 果然王世安求之不得,“理解理解,咱们老关系了就别跟我这客气,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得了,私下里别跟我外道,小林你有事就去忙,咱们明天再回上海。” “局座,伤势恢复不错,结痂的地方要小心不要二次挣开,还未愈合的地方还是得注意不要碰水,再有个四五天也能结痂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他是替班的医生,戴笠受伤以来一直有固定的医生为他治疗伤口,而且那个医生一直被戴笠安排住在他的安全屋,昨天早上那个医生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他儿子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打电话之前更是已经有了翻白眼抽搐的征兆,迫于无奈医生给戴笠告了假,戴笠沉默片刻便答应了。结果傍晚那个医生就打来电话说他儿子得了急性脑炎,马上要手术他实在抽不开身,问能否介绍一位治疗外伤同样医术高超的医生过去替他两天,戴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新来的医生医术好不好先不说,手劲倒是不小,比一般讲究下刀轻慢快的医生力气大了不少。不过戴笠并没有说什么,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样,在医生说完医嘱后点了点头,就在那个医生把手伸向桌上的医药箱时,一颗高速飞行过来的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眉心。沉重的尸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戴笠却丝毫不惊讶的拉起大衣披在肩上,甚至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可是随和多了,往日见到日本人就杀的戴老板,这次居然还留着一个日本特务超过一小时,那么明显地走路姿势你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起居室门口,林楠笙拿着枪的手还维持的刚才开枪的动作,好在他还记得给枪装上消音器,要不然这处安全屋又要报废了。 “原来的医生估计已经死了,今天得换药,总得让他发挥点用处。”戴笠虽然重伤在身,但是腰板依旧挺直,如果不是房间里淡淡的血腥味,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数日前才从爆炸的飞机上九死一生的人。 戴笠这话不说还好,说完简直点着了林上校这个火药桶,“你还知道你自己受伤了?为什么不找岑别给你治疗?你随便绑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医生就敢让他近你的身看你的伤?你还敢放他离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他活着出这扇门啊?你的警觉性呢?你为了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宁可再冒更大的风险是吗戴笠!” 这还是林楠笙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冲戴笠吼,然而被吼地男人却没什么表示,他坐回书桌前拿起钢笔继续写着什么,随口应了句:“没大没小。” 戴笠有很多个安全屋,这其中有林楠笙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倒不是戴笠故意隐瞒,而是抗战时期也没机会启用,浪费时间给林楠笙介绍这些用不着地设施倒不如让小狐狸多看看那些他在意地情报。这次戴笠栖身地别墅就是他没告诉过林楠笙地一处,只是他没想到林楠笙这么快就能找到他,他明明警告过毛人凤不要多嘴的。 “呵,毛人凤怎么可能告诉我你在哪,他巴不得你死在哪个角落里我永远找不到。”林楠笙看着戴笠皱眉头就知道他想的什么。 那不是毛人凤就只有可能是戴笠身边的人了,戴笠侧眸警告的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地沈醉,林楠笙居然能直接找到沈醉逼问自己的下落,“看来在昆明和上海,你们相处的很好。” “你不用故意说这种诛心地话转移话题,我和沈醉相处地好不好你会不知道?他怕是连我跟他说了几个字都汇报给你了吧,况且要是没有你的默许,沈醉怎么可能接近我。”林楠笙早就不是那个能被戴笠完全蒙在鼓里地林中校了,但是这样地林楠笙却是戴笠一手培养出来地,哪怕天性冷漠如戴笠,也克制不住心中地自豪感。 林楠笙把枪扔一边反手甩上门,在戴笠还来不及躲开地时候一把拉开他的衣服,几乎遍布整个身体的伤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裹着纱布显然是因为伤得太重未能愈合。“怎么会这么严重?是爆炸?但是总部为什么没有收到消息?”他一开始只是以为戴笠遇到了普通的刺杀,受了点伤不想让自己知道,但是今日一看才知道这几乎差一点就能要了戴笠地命,这么大规模地爆炸不可能到现在还悄无声息,连个知道戴笠遇刺地人都没有。不,除了毛人凤,陈立夫肯定也是收到风声地,而且最近戴笠除了上海就去了北平,上海是林楠笙的地盘不存在发生了大爆炸而他完全不知情这种情况,那就只可能是在北平遇刺的,那李宗仁怕是也知道内情。但是和毛人凤一样,他们两个巴不得戴笠死别人手上,又怎么会没事找事呢。 “不是大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戴笠一手扯过衣服重新披好,一手紧紧搂住林楠笙不让他乱动。 “你故意压下来的?”林楠笙被戴笠抱着不敢用力挣扎,然而戴笠的态度却再一次让他心生疑窦,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可能,戴笠是在铲除上海和北平两地最大的汉jian团体之后遇刺的,而北平好巧不巧又是李宗仁的地盘。如果这次暗杀成功,明面上的汉jian死了,蒋介石足以平民怨;戴笠死了,隐藏的最深的那些卖国贼就安全了,而他们只会感谢蒋介石,绝佳的收买人心的方式;人是在李宗仁地盘上出事的,桂系脱不了干系。而且这次暗杀用了最声势浩大的方式——爆炸,飞机飞在空中一旦爆炸,消息根本摁不住,届时李宗仁百口莫辩,蒋介石党内派系争斗最大的障碍直接处于被动局面。 就算戴笠侥幸从大爆炸里存活,从飞在空中的飞机里摔下来也必死无疑。一石三鸟,何其歹毒,又丝毫不顾旧情。若不是他先前一通电话稳住了李宗仁,而同时李宗仁和戴笠之间又牵扯着林楠笙这一层关系,两人秘密见面耽误了原本既定的行程时间,导致飞机还没起飞炸弹就爆炸了。当时戴笠刚进机舱身边的警卫就已经发现不对劲,奋力打开机门,护着戴笠撤离时身后爆炸了,幸亏李宗仁带人抢救及时,飞机没有连爆,只是炸弹的威力,戴笠身上的伤就是被弹片波及和烧伤所致。 戴笠率先发现了林楠笙的不对劲,他仔细地看着怀中人地神情,那张无数次惊艳他也无数次让他起杀心地脸庞此时已是煞白,他握着戴笠的手一片冰凉而且还在微微颤抖,现在的林楠笙害怕他死。戴笠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侵犯林楠笙时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的那张写满决绝的容颜。 忽然林楠笙捂着肚子疼的顾不得避开戴笠身上的伤缩进他怀里,刚才只是清淡水色的唇一瞬间变的苍白,怀里的身体疼到发抖,顷刻就已经被冷汗湿透。此时戴笠心中的慌乱和恐惧让他无比陌生,如果他死了林楠笙会怎么样呢,如果林楠笙死了自己又会如何呢,一个为主君肝脑涂地杀尽天下所有不臣者的孤臣,这一刻终于怕了,林楠笙会死吗,不,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沈醉!开车,通知岑别!” 那一年冬天的午后,外头难得是个晴天,日头很大,应该是暖洋洋的,但是沈醉却听到了戴笠这一生唯一一次透着极度恐惧和不安的嘶吼,让他遍体生寒。 林楠笙动了胎气,第一胎最不稳定的时候在中美联合办集训营和美国大兵对打都没事,此刻林楠笙心中该有多大的心事才会让他动了胎气。 “太危险了,再晚五分钟大人和孩子可能都保不住了,按理来说不应该的,非外力作用下两个月以内的滑胎即便会影响母体但也不会危及生命,况且母体身体状况良好营养充足,会出现这种罕见的生命流逝体征,只能理解为患者在那个时刻一瞬间心里有着他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导致他和肚子里的孩子发生生命垂危现象。”岑别擦着手套上的消毒水,虽然是对着沈醉说的,但是眼神不住的往病床旁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男人看去。 岑别是戴笠的私人医生,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在戴笠还是戴春风的时候两人便已结交,戴笠从年轻的时候就有着非同常人的意志和冷漠,对这个世界和人类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种人你可以说他天性冷漠,也可以说是极度自私。后来说是报答蒋介石的知遇之恩,戴笠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再怎么变他也依旧对任何人都没有温度。林楠笙的存在岑别算是最早知道的几个人之一,毕竟他是戴笠为数不多信任的医生,早期林楠笙全身上下都是一个大写的“宁折不弯”,不服管束的很,经常被戴笠折腾的遍体鳞伤,但是这个年轻人身体特殊又不能直接去医院,都是岑别在自己的私人诊所里帮他治疗伤势的。 慢慢的,从戴笠带着林楠笙去他的诊所治疗,变成让他带着医药箱去戴笠的别墅,再后来岑别被叫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仅有的几次伤势也很轻微,轻微到岑别觉着自己再晚点来那伤口自己就愈合了。他以为这个年轻人终于妥协了,像以往所有被戴笠折磨的人一样,弯下了腰,对戴笠俯首称臣。但是很快岑别就被事实打脸,林楠笙公然和军统的死对头中统局局长陈立夫搞在了一起,而且还怀了对方的孩子,而戴笠知道居然连打一下都舍不得! 那个时候岑别就知道了,这个人对戴笠来说,是不一样的。更别说后面林楠笙逼着戴笠签署去东北的调令,能让戴笠忍下这口气,林楠笙是第一个,就算蒋校长也不行。再后来林楠笙从前线凯旋而归,在岑别看来他和戴笠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也没什么改变,但是今天,岑别终于确信,还是变了的,他真的从来没见过戴笠对一个人能有此执着和恐惧。 “那现在算脱离危险了吗,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孩子无所谓,大人一定要保住,要不然我怕义父会疯了。”沈醉现在心跳的还不怎么整齐,在房间外听到戴笠那透着nongnong地绝望的嘶吼时,哪怕是他杀人如麻也真的被吓到了。 “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也不可大意,后面半个月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要不然生的时候也是一场大劫,他上一胎地接生医生你们能联系到吗,最好能让我和他沟通一下,而且这一胎接生最好是我俩都在场。”岑别只知道林楠笙怀过一次孕,也就是林博箴那一次,并不知道林楠笙在东北时又生了一胎。 “能,不过需要点时间。”沈醉早就知道霍道宁这个人地存在,林楠笙身边所有的人戴笠都让他详查过。 “不急,留给我至少三个月地时间准备就行。”岑别承诺到。 “我给你处理一下你的伤吧,他醒了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利于修养。”岑别现在掌握住了让戴笠乖乖就范地精髓,果然他说完后,刚才一直把他当空气地人乖乖起身脱掉外衣。林楠笙动了胎气时戴笠情急之下早就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一路风驰电掣来到诊所,戴笠无论如何要进手术室看着他做手术,手术一下就是数个小时不吃不喝站着,等好不容易脱离危险后又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病床旁,此时的戴笠可以说是他接任军统局长以后最狼狈地样子。胡子拉碴,脸色惨白,眼中布满红血丝,身上多处伤口都崩裂了往外渗着血,因为时间过长有一些伤口二次粘连住纱布或衣服,再一次处理有的地方需要重新缝针。 “不打麻药,就这么缝。”戴笠看到岑别拿出麻醉针,冷硬地拒绝道。他的创口面积大,局部麻醉没用,必须是全麻。 “要缝针的地方有好几处呢,还有一些原本的烧伤部位已经黏住纱布和衣服,要重新处理必须撕开伤口清创。”岑别地手顿了顿,不打麻药处理伤口没什么,但戴笠这个情况着实不乐观。 “我不能昏迷。”我得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