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煮面

    歇莉丝融合了小女孩的记忆，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mama”的记忆对于那个孩子尤为深刻，所以当歇莉丝再一次见到林玉时，说出的第一个词就是“mama”。

    而她也没觉得以“mama”来称呼林玉有什么不对。

    林玉是歇莉丝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生物。林玉会给歇莉丝食物，让歇莉丝免于挨饿。

    所以没有人比林玉更有资格成为歇莉丝的“mama”。

    另一边的林玉，在听到这惊人的二字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发问：“……什么？”

    坐在林玉身上的歇莉丝却好像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她慢慢往后挪了一段，弓起背，侧着脑袋贴到林玉的肚子上，仿佛在听什么。

    歇莉丝的弯腰，将她背后的景象完全显露了出来，极为壮观。许多根两米左右的触手朝各个方向伸展，作漩涡状。

    这一幕撞入眼帘，林玉总算意识到了这是谁。他不可置信地问：“球球？”

    听到“mama”呼唤自己，歇莉丝仰起头，小脸上绽开笑容，“mama，肚子……叫，饿！”

    林玉转了转右手，紧缚在上面的腕足微松。他艰难地抬起手，在她毛绒绒的褐色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

    “球球，先……放开我好吗？”

    歇莉丝听话地收回了所有触手，只留了一根勾在林玉的左手腕上。几根触手在身后的床上一撑，整个人就到了一边。

    林玉从床上坐起，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阵。这回他是真的感受到饥饿了。

    同球球突然离开的一天两夜一般，他也一天两夜没吃过东西。

    下了床，林玉眼前骤然发黑。身体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就要往门上跌去。

    这时两根触手支撑住了他的肩膀，一双小手也贴在了肋骨中央。

    视线中的黑色雪花消失后，林玉才看清球球如今的样子。她竟然迅速从床中央移动到了他前面。

    照理说这样的小个子不应该够到他胸口，林玉往下瞥。果不其然，她双脚悬空，数根触手抵在地板上，为他们俩做支撑。

    确认林玉站稳后，歇莉丝才收回了那两根腕足。

    林玉朝厨房走去。回头看，身后是亦步亦趋的球球。

    和rou团形态差不多，她的移动全靠身下的触手，两只脚从来没接触过地面。

    等水开的过程中，林玉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除开满地环绕的触手，她看起来就和所有的小孩一样正常。

    身上穿了一件脏兮兮的裙子，身体的其它地方却干干净净，胳膊和小腿白嫩，皮肤上完全看不到一点儿伤痕淤青。

    如果不是那辨识度极高的褐色头发，林玉都要以为这和隔壁的小女孩没有一点关系了。

    “球球，你变成这样了？”

    歇莉丝努力抻着触手，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与林玉平齐。她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她把脑袋歪到另一边，“吃掉了。”

    林玉震惊，“你杀了她？！”

    歇莉丝莫名感知到“mama”的愤怒与惊愕，连忙磕磕绊绊地辩解，“不不是……就是吃掉了……”

    林玉的震惊不减，“你吃了尸体？！”

    歇莉丝不明白“尸体”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知道那指的是那个人类小崽子。

    以为林玉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歇莉丝点点头，又笑起来，往前扑，伸手想像以前一样去拥抱林玉。

    林玉阻挡不了灵活的触手，却能拦住小孩伸出的小爪。

    他恨铁不成钢道：“我是饿着你了吗！”

    林玉一想到那个姓楚的警察对他的过度在意就忍不住感到焦虑。

    一觉醒来，球球回是回来了，但把受害者也带回来了这叫怎么个事儿？

    他总不能让球球把吃掉的东西吐出来，还人家警察一个尸体吧？

    林玉急得不知道说什么，竟问她，“你被监控拍到了没？”

    歇莉丝傻乎乎地反问：“mama，那是什么？”

    林玉大叫：“别叫我妈！”

    林玉心力憔悴，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去监狱踩缝纫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不如在没装防盗网的那个窗户321跳了。

    锅里的水开了，林玉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脱力似的坐在餐桌边，只一个劲的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然还是把球球交给警察吧？

    这样的话，总比盗窃尸体罪判得少吧？

    林玉越想越认同，看着空气的目光都变得坚定了起来。

    忽的，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了他面前。林玉低头一看，桌子底下是球球关切的目光。

    “mama，饿了……吃饭……”

    歇莉丝看过林玉煮泡面，聪明如她，很快就学会了其中诀窍。用长大了的身体站在灶台前，为“mama”做一顿食物自然难不倒她。

    小女孩的声音柔软稚嫩，那里面所包含的期待却是林玉怎么也忽略不了的。

    刚刚建立的防线一下子又崩塌了。

    对啊，球球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饿了啊。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主人不称职，没有喂饱她，没有教好她。

    如果把球球交上去，他也许可以少坐几年牢，可却永远失去了陪伴自己的宠物啊……

    那是他干涸的生命中，唯一给予他的温暖。

    他开始自责，自己刚才居然会想亲手将这么好的球球扔掉。

    这和那些遗弃宠物的家伙有什么不同？

    他已经弄丢过“球球”一次了，决不能不负责第二次。

    愧疚与自嘲激化情绪，林玉的泪失禁体质重返身躯。

    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滴落，歇莉丝拿触手去接。嘴上关心不断，“mama……不哭，吃……”

    林玉双眼含泪，伸手想把桌下的球球捞到身旁坐下。

    连歇莉丝都配合地张开手臂，让林玉的手穿过腋下。结果——没捞动。

    林玉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他尴尬地咳嗽几声，不敢与之亮晶晶的眼神对视。自顾自嗦起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