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收拾好倩如的残局后，我私下将她叫到一旁询问事情的经过，她才向我娓娓道来。原因就是，在採访的过程中工作人员认为倩如并没有事先做好功课，责备她都来了这么久了但为什么总是一点成长都没有，此番话让倩如觉得不满，认为她的努力其他人都没有看见，只看到她不好的地方。

    除了事前功课没做好外，工作人员还觉得倩如讲话技巧还是不妥、一句话的赘词太多，到现在还是会有点吃螺丝，她觉得压力很大，长久累积也有点受不了了。

    「我只不过来一个月，这样有很久吗？很多事或许没有办法做得很好，但我相信再怎么样都有进步。」她越说越生气，频频跟我抱怨，「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看到我的优点只看我的缺点呢？我认真唸词唸稿的时候，他们有看见吗？我在家里为了工作熬到凌晨五点，他们知道吗？」

    我深深的叹一口气，果然是第一次出社会的年轻人。她说的话其实并无道理，但在踏入社会的时候她早就该认清了，而不是到现在才发现，更何况她似乎还不能适应这样的生存环境。

    「所以，我不干了。」她用着很坚定的眼神对着我说这句话，「对不起，我知道你当初带我的时候是多么认真，把你以前当记者的经验、知识都传授给我，但我还是没办法，让你失望了。」

    「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你的梦想是想当一位主播对吧？」

    「是啊。」

    「你的梦想对你而言是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用着一种很茫然的眼神看着我，「因为遇到点挫折你很轻易的就放弃了，连想要征服的想法都没有。倘若它今天在你心中佔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我想不干了这三个字，不会轻而易举地从你口中说出。」

    「我可以去其他公司完成我的梦想，只是这里的环境我真的不适合，我会用其他管道去实现。」

    我轻笑了一声，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天真，不过这也难怪……二十二岁，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不管你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同样性质的工作，差异性不会太多。记者本来就是个压力大的工作，你要跑新闻跑得比其他家公司快、内容也要够新鲜、写稿能力也要有一定的水准之上，你觉得会差到哪去吗？」

    「这……」

    「职场上本来就是这样，别人只想看成果不会有人想看你的过程。你做得再好再厉害别人也只会认为理所当然，而你只要不小心失误，即使是一件小事也会惹得被人说间话！这是现实。」我环抱着胸，语气十分严厉，「如果你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思想是永远不会成长的，不管你去哪里工作都一样！你该严厉的要求你自己，如同别人要求你那般。」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他们的酸言酸语真的让我很受不了。」她低下头，淡淡的道：「我觉得可以严厉的纠正我，可是他们却总是一直说些很伤人的话，说什么我一点都不适合走这一行，说我在拖累他们。」

    「这点酸言酸语都承受不了，哪一天你当上主播了那不就得自杀了？」我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把他们的酸言酸语当成动力促使自己成长，就看你怎么对待怎么想而已，并不会都是不好的。」

    「或许他们成就不了自己，但却会成就了你。」我转过头来看着正在一旁收拾的工作人员，惊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想离职的话你找错人了，我不接受代理，麻烦你自己亲自去找晏姐。」语毕，我转过身逕自离去。

    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女生精神喊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更何况她的社会歷练太少，天真的想法让人不敢恭维，只能祈祷她哪一天能够出窍。

    「你跟她讲那么多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其中一名工作人员看我和倩如说完话后跑来我旁边道，「如果是我我就会直接跟她说你比较适合其他行业，要她赶快认清事实。」

    「不讲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不知道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我没好气地盯着他看，对于这种在后面刺伤别人的人我最瞧不起了。「做好自己工作上的本份，少在那边讲别人的间话。」

    「什、什么？你、你以为你当上主播就很了不起啊？」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似乎是因为反驳不了我所以恼羞成怒，「别嚣张太久了，你真以为没人可以一把把你拉下来？」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我很了不起，也从来没表示过没有人可以把我拉下来，你怎么一直都在帮我预设立场？」我忍不住笑意，想跟我斗还早得很。

    「你……别太嚣张了。」他咬牙切齿的怒瞪我，一个转身走了。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无奈，怎么现在连员工都这么没素质？公司难道面试的时候都没有在控管这个部份吗？我记得以前的工作人员态度都很好、很亲切、很有礼貌的。

    转过身，正当我打算要离开此处返回公司时，我的眼里映入了两道身影，他们站立在我的面前，脸上都掛着浅浅的笑容，而其中一位却是我此时不想见到的。

    「你又跟人家起争执了？」唐璟御苦笑着，「我说你啊，有时候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不要一直替自己树立敌人。」

    「我哪有。」我反驳，天知道因为昨天的事我多不想看到他，「你们两个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公司找你时里面的员工说的。」他拿起手中的纸袋，晃了晃，继续道：「我想说你起床没吃东西直接来上班，怕你饿坏肚子，所以随便做了一点东西给你。」

    我看了李纬一眼，他紧张的开始支支吾吾的，「呃……那个，我、我下班的时候刚好经过一间甜点店，想到你很喜欢吃甜食，所以买了一些给你。那、那个唐先生，请你不要介意！我跟乐书只是朋友而已，真的。」

    「嗯。」他浅浅微笑，点头示意，但这笑容超虚偽的，经由我长期与他的相处下来，他心里一定是在想「朋友？最好只是朋友，当我白痴吗？」之类的话。

    「谢谢。」我各自接过两个人特地送过来的慰问品。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唐璟御问。

    「处理一些事。」

    「处理好了吗？要不要一起回家？」他看着我，而我则是回避了他的眼神。应该说从刚才到现在，其实我的视线一直都没有在他身上，毕竟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面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嗯。」我轻轻点头，接着看着站在一旁的李纬，微笑地对着他说：「甜点谢谢了，我先走了，拜拜。」便和唐璟御肩并着肩往停车的方向前进。

    有一霎那我看见李纬露出一抹讶异的神情。

    和唐璟御前往停车的路途中，我们两个都没讲话，自顾自的看向前方。老实说，就连现在走在一起我都觉得浑身不对劲，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偷偷瞄他一眼，他一脸神态自若的表情让我十分不解。究竟是我太在意、想得太多了，还是他真的神经太大条、一点自知都没有？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还是可以跟平常一样？

    「你想吃什么？」他看向我，我连忙将头撇开，有种偷做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最近天气变冷了，你不是最爱吃火锅了吗？要不要去吃麻辣锅？我记得一诚有说过有一间很推！」

    我低着头，微微摇头，没有任何回应。

    「不想吃火锅？真稀奇。那……」他似乎很认真地在想等等要吃什么，「还是吃韩式料理？你不是爱吃辣吗？那韩式料理你应该很爱吧？有一间我大学吃到现在，超好吃。」

    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停下脚步，「那个……我……捷运站就在附近，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了。」

    「怎么了？」他也跟着我停下脚步，皱起眉。「为什么要搭捷运回去？」

    「我……我……」我始终没有抬头看向他，我想我还是把我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好了，这样闷在心底不说我想我的态度也会让他觉得很莫名其妙。「我……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是没办法面对你，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对不起……」

    馀光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但他的表情是什么我看不清，「你是说昨晚发生的事还是我妈的那件事？」

    「都有……」

    「……」他没有再回应。

    彼此沉默了几十秒，我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尷尬的气氛，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便掉头就跑。当然，我明白我这样跑走也不会帮助什么，就算回家了还是会看见他，要躲也不可能躲一辈子，但至少就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先让我懦弱一次吧。

    我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事而跑走的，但因为唐璟御我又破例了一次。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我逐渐慢下脚步，看着唐璟御特地做给我的食物，心中却意外的觉得苦涩。对于他的贴心我是该开心的，但我却害怕，他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只想弥补他内心的愧疚？

    我相信，他并不是那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那种人，即使他表面看起来从容。

    我走到捷运站外，坐在石阶上，凝望着已从黄昏转为夜的天空。一阵凉风吹起，我这才感觉到原来已经快要接近冬天的季节了，和唐璟御之间的婚约原来也不知不觉得走了这么远。

    以为这一切什么都不会变的我，却变了。

    「咦？乐书……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窜入我的耳膜，我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门窗缓缓降下，是李纬。「你不是跟唐先生一起回去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呃……呃……」临时之间想不出来什么藉口，「他、他……喔，他刚刚临时公司有事，所以请我先回家。」

    「这样啊……那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呃……不用啦，我自己坐捷运回去就好了，反正很近、很近！」

    「没关係我可以载你一程。」

    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副驾驶座上了，因为我对中间那段上车的情形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说，那个时候我的脑袋正在思考要用什么藉口拒绝他，而李纬则是趁那样的时间强制拉我上车。

    说强制倒是有点太过头了，毕竟他是真的很热心。

    在车上，他满脸笑容地不停和我说笑，但我却什么也笑不出来，只能露出浅浅的笑容，给他一点面子。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只是他并没有多问。

    我的脑中，一直都掛满着唐璟御的事情，我觉得好烦，想遗忘却怎么样也忘不了。

    「到了。」他兴致很高的连忙走下车帮我开车门，我一脸纳闷的东看西看，这是一处极为熟悉的地方，我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他不是说要载我回家吗？为什么是载我来这里？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了，连忙开口替我回答：「因为看你心情好像很不好，所以想带你来啊！我之前不是有跟你说有个地方夜景很漂亮想带你来吗？就是这里。」

    一下车，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那么熟悉了，因为我曾经来过，就是之前和唐璟御来的那一次。

    当初的回忆又涌上我心头，在这里，他告诉我他和依结的爱情故事，告诉了我他对她的爱有多么深刻。

    他拉着我来到一处空地，笑瞇瞇的指着前方，「你看前面，是不是很美？这是唯一一处可以俯瞰全台北市的地方。」怎么连讲的话都一模一样。

    明明想让我心情好一点，可是却又带我来了一处与唐璟御一起来过的地方。

    还记得那时候，他将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他身上带有的独特香味，让我颇有安全感……还记得，因为那一次，我觉得我更靠近他了；还记得他那因害羞而使双颊红润的表情；还记得……我倚靠着他的肩，缓缓睡去。

    「你跟唐先生吵架了吗？」他突然问了我这一道问题。

    我眨眨眼，一脸讶异的望着他，没有给他正面的回答。

    「公司虽然很重要，就算有急事我觉得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他的语气开始转为气愤，「载你回去又不会耗掉多久的时间，工作上的事有急成这样吗？工作与老婆，对他而言到底哪个重要？」

    「李纬……」

    「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不在乎你的感受，根本就是个工作狂，工作工作工作的，连什么事情的先后顺序也不知道！对待每个女人都跟对待老婆一样的好，完全没有任何底线，再怎么好也要有个限度吧！」他越说越激动，「拈花惹草的！这种男人看了就讨厌！难道你都不会生气吗？」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看他根本就沉浸在被一群女人包围的快感内吧，连你的感受也不管了！」

    「璟御才不是这种人！」我突然间的大吼，李纬抖了一下，似乎被我突如其然的激动吓到。「我跟他相处很久所以我很了解他，他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绝对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缓缓开口：「就算他真的不是这种人，可是以他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来看真的很不妥啊！你不也是因为他这样所以才闷闷不乐吗？」

    「才不是……你跟他只不过见了一次面，一点都不了解他，你怎么能依你的判断这么说？况且，我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对于一个李纬随意评论唐璟御的为人令我很不悦。

    他对每个女人都很好这是事实，但他并不是为了体会被女人堆包围的快感而这么做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我被他这样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再怎么样你都会帮他说话的，但我是站在你的立场所以才说这些，我只是替你抱不平，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确实因为他不开心。」

    「就算我真是因为他而不开心也不代表你能说出这些话。」我拨开他的手，接着站起来，「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然而在我跨出脚步要离开时他却伸出手拉住了我。

    「对不起，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还需要问我吗？用眼睛看不也知道？」

    「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按照自己所想的讲出来，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我没有什么意思。」

    「没有关係，这代表我们之间的想法不同，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办法跟你磨合。」我看着他拉住我的手，冷冷的对着他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松开手吗？」

    「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代表以后你不想见我了吗？」他没有理会我，手依然握的紧紧的。

    「怎么讲的我们的关係好像是情侣一样？」

    「对不起……我……」他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我看了竟也觉得有些心软，「我只是不想要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知道的，出社会在职场上是很难交心的，毕竟大家各有利益，有人对你好但却也不见得是表面看的那样。」

    我沉默，看着他的脸，似乎是有那么点诚信。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他垂下头，一脸歉意，「让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一个人是没办法回去的。」

    这倒也是，我在山上我也没开车过来，如果刚刚真的一个人走掉了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走下山？走下山都不知道几点了，况且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山路实在有点可怕。

    我稍稍点头，接着坐上他的车，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