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了却遗憾(2)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全是我心甘情愿。」 不管他是伊汸、是暮雨,还是现今的狄洛,面对她时,从不曾犹豫。是宿命、是缘分,更是业障也说不定,但他情愿如此。 「我──」咬着唇,好半晌罗筱蕾打算啟口时,被狄洛打断。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免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自尊的,先说好,我这趟下界,可不全然是为了你,也有一部份,是为了自己。」 不管是成全自己的念想,还是了断这千年的妄想,总而言之,这趟下界的结果为何,他都欣然接受。 「总觉得,你也变了很多呢。」大概没想到狄洛一开口会说这么多,愣了几秒过后,她才下了结语。 「夏暘人在哪里?」拔掉手上的针头,拒绝狄洛的搀扶,她已经快步走向门边,将门打开。 「在安寧病房,医生已经宣告束手无策了。」在罗筱蕾衝出去前,他一把抓住她,「你睡了一天,所以你不知道,鬼差已经在旁待命了,罗玥,你救不了他。」 皱着眉,不是狄洛要把话说死,而是哪怕罗筱蕾恢復记忆,她依旧是个人,不具任何的仙法,命定的寿命,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人能阻挡的。 想到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人在加护病房鬼哭神号的,他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我能救他的。」罗筱蕾坚定地望着他,信誓旦旦,那模样震慑住他,令狄洛何时松了手都不自知,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门扉半掩,来人并未将房门带上,当狄洛轻巧步入时,原本竖立在两旁的鬼差已不见踪影,他停下脚步,看着床边的身影,静静抚着床上的人,那动作百般珍惜,眼神满是眷恋,好似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会打扰对方好梦般。 忽然,狄洛觉得自己的双眼莫名疼着,异常乾涩。 罗筱蕾知道狄洛来了,她却捨不得回头,移开分毫的视线,手指顺着发鬓,继而描绘他的眉眼、坚挺的鼻梁,和他好看的唇。唇色偏紫,透着冰凉,她依旧记得他的柔软和温度,不管是过去或现在。 「子虚??????」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忘了,上次这般唤他,已是分隔两地,遥遥无期之时。 你可曾后悔过?后悔过救我,后悔过让我将你忘了,甚至后悔,爱上我?????? 目光如炬,载满着那些浓情蜜意、深情繾綣,她动手解下手中的鍊子,上头的半心在接触到夏暘的肌肤时,闪烁着光芒。 难怪瑶姬如此篤定她会找到对方,夏暘投生是为了寻她,那怕她什么都不做,总有一天还是会遇上的。 而她是该庆幸当初将半心交由瑶姬保管,还是该后悔,总而言之,这半心,如今成了解救夏暘的希望。 从罗筱蕾开始动作时,狄洛便眼不眨的张望着,看着她将手鍊置于夏暘左胸,下一秒,红光乍现,罗筱蕾飞快的念了串咒语。 狄洛瞇起眼,忍不住上前,而后惊愕的意识到一件事——半心,消失了。 「这......!」 更神奇的是,夏暘原本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眼下的青黑淡去,甚至连手臂上的伤口都开始恢復,想必被子底下的伤??????「你该不是??????习了禁术?」 凡是逆天的术法,都被告知是绝不能碰的,如今眼前的一切歷歷在目,在狄洛打算朝更深的方向想去,罗筱蕾连忙安抚对方。 「不是禁术,而是我与孟婆的交易。」至于这交易,她拿了什么去换,罗筱蕾并不打算告知,「那个半心,承载着不仅是我上一世的情感,还有些许的阳寿,是我向孟婆求来的。」 前世的若忧自杀,实则她的命不该绝,起码还能活上个几年,而今,「有了这阳寿,夏暘还能活三个月。」 三个月?????? 不多不少,孟婆告诉她,时限一到,便再无宽限,到时鬼差同样会来报到??????不过无所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时半刻,夏暘还需要时间休养,醒不过来,罗筱蕾本想好好守在对方身边,待对方睁眼的同时,能第一个瞧见自己。 「瑶姬在加护病房。」 眼看罗筱蕾又要沉浸在一方世界中,狄洛忙不迭的拋出这句话,果然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 「瑶姬......姍姍她怎么了?」一时间差点转不过来,她昏迷前的记忆只剩姍姍对她大喊而已,其馀的,当时的她根本无暇顾及。 「夏暘被撞之后,阿坤打算向你开枪,姍姍虽然挡在你面前,依旧阻挡不了子弹——」 「所以她受伤了?!」失声大喊,激动的表情顿时涌现,跟方才平静的模样相去甚远。 「你、你先听我说完,」狄洛很想叹气,怎么恢復记忆的罗筱蕾就莽莽撞撞的,确实是罗玥无误,忽然怀念原本淡定的她,「受伤的是禾思尧,他在紧急时刻护住了姍姍,但由于伤在心脏不到一寸的距离,情况不太乐观。」 「带我去吧。」当机立断,罗筱蕾起身,离开前还替夏暘整好被子。「等我回来。」 跟着狄洛,两人来到加护病房外,确认身分后,穿上护理师递来的隔离衣和口罩,她看一旁的人并不打算穿,「怎么了吗?」 「我就在外面等,好好安慰姍姍吧。」里头限会客两名,何况有罗筱蕾在,他进去也是碍手碍脚。 当罗筱蕾踏入满是仪器、毫无生气的房内,入耳便是姍姍的哽咽声,姍姍哭了? 记忆中,不管是在九重天时的瑶姬,还是她的好友姍姍,个性始终高傲倔强,她从未见过对方哭,兴许是她没发现,但看姍姍此刻难过的程度,禾思尧绝对佔了无人能比的地位。 「姍姍。」 「......筱......蕾?」双肩一颤,余姍姍缓慢回头,触及那双千年来熟悉雪亮的眸子时,泪水又再次溃堤。 憔悴的面容,红肿透着血丝的双眼,罗筱蕾同样于心不忍,哪时见过九重天最骄纵的瑶姬仙子露出脆弱模样。 上前,轻柔揽过她的头,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母亲怀抱中,过往的她有多好强,内心就有多不堪一击,说穿了,虚有其表,只是掩盖真实的保护色罢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若想哭,就一次哭个够吧,」语调轻柔,「偌大星空,都会替你保密的。」 『想说什么就说吧,星空会替你保密的。』 每当瑶姬有任何不快,就爱往司命的星宫跑,无念见她委屈,或是气愤的模样,总是不置一词,而是仰天望着星河,说出这句话。 意外的,却抚平她浑身长满的刺,她不爱听言语道德、四书五经,旁人口中的是非对错,于她是烦躁与压力,只有无念,她待她的不同,让瑶姬不由自主的去依恋,彷彿对方是她唯一的生命之光。 「无念,是无念对吧!」姍姍似惊似喜,眼角的泪珠还掛着,「无念,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办!思尧他醒不过来,我知道这一切全是我错了,但我好怕他会就此离开我,我不要!」 说完,姍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隐藏在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情感,她永远只会向无念倾吐,却发现自己的心,遗落在他人身上,生了根。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直到诡计被禾思尧一一揭穿,她又羞又恼,彷彿自己被摊在阳光下般,无所遁形,让她忍不住对对方恶言相向,使劲想将他逐出自己的世界,直到那一枪。 心像是破了个大洞,如同那发子弹是打在她心上般,她的世界为之崩塌,才惊觉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她爱禾思尧,这份爱,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多上千百倍,甚至超越了一直被她摆在第一位的无念,令她既惶恐又无措。 「思尧他这么爱你,相信他不会捨得离开的。」朝躺在床上的禾思尧看去,像是印证她的话,被外的指节悄悄动了下,「姍姍你快看!思尧他的手!」 「思尧──」 「去叫医生!」 当一切混乱归于平静,已经快接近清晨,禾思尧确定脱离险境,随时都有甦醒的可能,见姍姍的情绪稳定不少,罗筱蕾想回去陪夏暘。 「等等,我也一起去,」从座位上站起,提到夏暘时,姍姍的眸子闪过罪恶与心虚,她更不敢对上筱蕾的眼,惭愧又悔恨,「夏暘他──」 「放心,他会好起来的。」 姍姍以为罗筱蕾不过是说些宽慰她的话,直到跟随入房,覷见夏暘红润的气色,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他不是??????宣告不治吗?」 这四个字,她说得小心翼翼,毕竟那该死的罪魁祸首是她。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罗筱蕾不语,门边的狄洛只能好心出声解惑。 在狄洛提到半心时,姍姍不自觉低下头,空气中只剩四人频率不同的呼吸声,好半晌,「无念,对不起,是我又再次自以为的插手了。」 把半心交予她,是无念对她的信任与恳求,但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她的重视。 「从我降生的那一刻??????不,是从前世开始,你便处心积虑想破坏了不是吗?」从孟婆那里,她也得知了不少真相,「瑶姬,把你所有隐瞒的,都从实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