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总比想象更让人眼前一黑
一、 沉睡许久的谎言之神从长梦中清醒，忽然好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再次动用谎言之力，看到的却是让祂觉得万分魔幻的未来—— 祂和八岐大蛇，在做只有人类才会做的那种事，而且是八岐大蛇，在干祂！ 月读：！！！？？？ 即便是已经看过世间爱恨，这画面也给祂造成了极大的精神震撼，月读此生没有这么无语过：这天命是否自由过头了？ 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吧！ 二、 受到巨大精神冲击的谎言之神一下子无法入睡，想知道命运究竟要怎么样才会演变成月海中的那个结果。 总之，先去找时光机。 月读把脑袋埋进月海里，被海水冲刷了几分钟，才逐渐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首先自己是谎言之神，也就是说——这个预言是某个平行时空里，不被选择的未来，对吧？ 即使是如此，祂和八岐大蛇又是怎么发展成那种关系的！那个世界的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都想不通啊！ 月读精神恍惚地以头抢地，随后不由得露出几丝苦笑：命运……还真是神奇。 每当月读以为自己接受能力已经很强的时候，命运总能带给祂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幸好月读始终是月读，没过多久就冷静了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件事实际发生的可能性：他们是神，基本上不会有人类才有的那种欲望。而且八岐大蛇忙着毁灭世界，应该无暇顾及祂这个失去利用价值之人…… 再说了，祂就一直躺在这月海一直睡觉，哪也不去，祂就不相信祂躺在家里睡觉也能让人给……而且八岐大蛇对祂产生那种欲望，这不可能吧，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而且这段未来未必就是发生在祂和八岐大蛇本人身上，也有可能只是某个人闲着胡编乱造的无聊话本所展现出来的场景，人类很喜欢乱编画本这件事祂早已了解。 月读想想这件事怎么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便以为是自己死后重生，又失去了真月的力量，预言之力减弱了，再结合其它诸多的可能性，心情平静下来便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觉。 还没闭上眼睛就感觉到结界松动的力量感应。谁来了？ 月读心中正想着，八岐大蛇的幻影便出现在祂面前。 祂整个人浸没在月海里，双目往上，所能看到的只是对方洁白的狩衣下摆和紫金色的靴子。 祂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月读。”八岐大蛇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和我做吧。” 月读：“……你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很惊讶，事实上我也不想这样。”八岐理所当然地摆了摆手，随后便用手指了指腹部。 上面出现了一道金色的伤口，往外渗着腐血，哪怕是八岐现在的神力也无法愈合。 “我现在神力衰微，天照即使不杀了我也绝不会有机会放我逃出去。” “看在昔日盟友的份上，便劳你为我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八岐大蛇的笑不似以往从容，但仍然傲慢。 月读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哪怕长久修炼来的好脾气也有些绷不住，“你不是吃了一个恶神吗？听说伊邪那美大人也已经降临了这个世界。” 祂大概懂了八岐大蛇的意思，人类阴阳师有一种术法，可以通过交合来获取力量，因为虚无和虚假本就是极为相近的力量，所以八岐大蛇才会来找祂……因为他长时间在人间行走，懂一些阴阳师的术法。 但是月读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使用人类的术法，看来真的是饥不择食了。 “呵呵呵……”八岐大蛇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为了让那个女人降临，我可是耗尽了我的最后一点力量。” “那个以纯粹毁灭为乐趣的女人，丝毫品味不出生命凋零瞬间的真正乐趣。”八岐大蛇似乎还有些嫌弃，下一秒又笑起来，“不过，算了，她的到来至少能让天照头疼一阵了。” “你需要力量，那便直接来吞噬我。”月读的目光有些冷淡。 左右祂的重生只是一个意外，如果八岐能吞噬祂，那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吞噬你？不。”八岐笑道：“那样的效率来得太低了，我吞噬了最后一个恶神，可祂的力量也仅仅只够我维持一阵子。” 相较于直接吞噬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八岐大蛇目前更乐于可持续性循环，月读现在相当于一个可以持续供给祂力量的容器，即便真的要吞没祂，也得等到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 这家伙比祂想象的还要黑心，是想榨干祂的价值，最后再将祂吞噬，就好比一只母羊，要先收取羊毛羊奶，最后才是羊rou。 月读又想起了那个在月海中看到的谎言。 过往对于天命的抗争，祂没有一次成功过，要不然这次也直接顺从好了，毕竟只是交合而已，对神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概。 很久没有神能让祂体验到那种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了，八岐算得上是一个。 “你不怕高天原的人正在监视着这一片月海吗？”月读仿佛很从容似的劝说。 “而且你现在貌似也是被关押的状态？其他人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祂知道自己对付八岐是没有胜算的。如果是以前的祂说不定还有几分反抗之力。 可是现在，无论八岐伤得再重，他也是“真实”，而自己是虚假，那个由谎言捏造的小世界看上去很唬人，可是只有心怀迷惘的人才有可能走到这个地方并被它所迷惑。 很显然八岐和“心怀迷惘”这几个字毫无关系。 呵呵呵，虽然用这样美好的词汇夸奖一个邪神显得有点可笑，但“坚强执着”确实是邪神大人拥有的美好品质。 “我当然是避开他们的眼目逃出来的，所以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留给我们客套。”八岐大蛇似乎说得很理所当然。 一条深紫色的蛇魔顺着祂的躯体往上爬，很快环绕在祂的脖颈间。 或许祂应该反抗一下，可是祂又有些懒得反抗。 是的，祂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做什么都无所谓，甚至连交合这种事也…… 月读的脸上罕见地落下一滴冷汗，“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或许会失去我们之间的情谊。” 八岐大蛇随即嘲讽似的笑了两声，“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 其实月读也清楚，那种东西是按需存在的，但是祂实在想不出更多拿捏八岐大蛇的筹码，很显然这筹码毫无重量。 月读一时无言，蛇魔已经一口咬上了祂的脖颈，月读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不是祂的面色显露出浮粉，八岐大蛇还以为自己的蛇毒完全没有奏效。 蛇是性情本yin的生物，如果不是八岐大蛇是个傲慢的神，他现在应当已经子孙满堂了。 “你看你现在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怜惜随波逐流的生命。” 月读重生了，但也或许可以说祂死了。失去了所有追逐目标的月读不过是一潭死水。 他爱的终究还是抗争，曾经那个被欲望染上颜色的琉璃人偶有多么美妙，现在这个看上去就有多么丑陋。 如果不是他现在有需要，大概也不会记起祂。 看到月读吐露出轻微冷淡却压抑的喘息声，八岐大蛇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月读啊，自诩摒弃了所有欲望的你，却也残存着这如同野兽般的本能。” “这样的你，如何自诩为一个完美的神明？”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完美的神明。”月读有些冷淡地回应，似乎还有一丝潜藏的轻蔑和愠怒。 八岐大蛇比祂想象得还要不按常理做事，数条蛇魔一齐缠上祂的身体，而他本人却在旁边高高在上地看着，仿佛只是在赏玩一件赏心悦目的玩具。 八岐大蛇似乎热衷于激怒祂，冰凉的手指抚上祂的面颊，“你变成女体的模样。” 要用祂的神力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求祂变回女体。欺人太甚了八岐大蛇。 “想不到蛇神大人还是如此讲究阴阳调和的一个神。”月读露出笑容，看上去有几分隐藏的怒意。 说实话，祂早就不想活了，但是现在祂突然有了一种努力收集神力把八岐大蛇打一顿的想法。 面对月读的嘲讽，八岐大蛇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愉悦，捉起月读的一缕发丝，“呵呵呵，算了……” “就用这副躯体也可以。” 蛇魔缠满了祂的身躯，祂没想到，冷滑冰凉的事物有朝一日也可以变得这么恶心。 月读有些失去神智，不知道八岐大蛇对祂做了什么，祂居然会体会到人类才会有的那种感觉。 “果然你还是这幅样子更讨人喜欢。”八岐大蛇的一只手拖住月读的下巴。 果然月读还是有欲望的时候更美。 八岐大蛇喜欢有欲望和野心的人，可是当初的谎言之神，如今的月读，都不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人。 他为何会对祂如此执着呢？ 漫天诸神中，有欲望的神也并不少，即便是须佐之男这样身怀奉献之心的神明，心中也暗含着暴虐的欲望。可是谎言之神，祂似乎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欲望。 即便归来的是“曾经的月读”，祂看上去也是毫无活力，并无多少欲望。 他看到月读，就仿佛在看另一个截然相反的自己。 可能蛇的本性就是如此，当初那六个恶神选择追随他，他对他们毫不在意。几次三番坑了他的月读，反而令他莫名地生出几分执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即便是曾经遇见过一心求死的女阴阳师，她也有死的欲望，可是月读却是既没有生的追求，也没有死的欲望。 简称——无所谓。 世间的一切对祂而言都无所谓。 哪怕在这片月海中正上演着这出荒诞的剧目，祂也没有过度的生气，甚至连怒意也是淡淡的。 “传说远古的神明便是通过互相交合，来产生新的神明。”八岐大蛇道：“你说虚无与虚假的结合，会诞生出怎样的神明呢？” “大概……什么也不会诞生吧。”月读有些轻微地喘息，如果不是祂突然变得紊乱的气息，没有人知道祂正经历着怎样的事。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类就已经将你遗忘，开始歌颂重归的新神，从始至终没有人记得你，你难道不会心有不甘吗？” “的确如此，可是那又如何呢……”月读有些满不在乎地闭了闭眼睛。 “人类不曾记得我，我也不曾记得他们，所有人将我遗忘也好，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孤独。” “如果可以，真希望你也不要记起我。” 一开始祂畏惧孤独，现在却已经习惯，如果有人贸然闯入，反而会不习惯。 按理说这种矛盾只会存在于人身上，可是祂身为神明，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呢，你为何还要记起我？”月读反问他，“你不是自诩无情无心，为何又要对我存在怜悯？你不是自诩神明，为何却又要如同人类那般参与世间纷争？” “你不是喜爱人类，厌恶神明，为何又会与我这样的神明为伍？你不是喜爱繁盛，喜爱欲望，又为何会选择这样欲望单薄的我？” 月读的问题只换来八岐大蛇一阵若有若无的低笑，“或许……是因为你本就是不完美的神明吧。” 他一瞬间懂得了自己对诸神那种厌恶感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们过于冰冷、完美，毫无趣味。 “你知道人类的生命是因什么而有趣吗？”八岐大蛇道：“是因为他们不完美。” 最初的人类善良、仁慈，却如同诸神般挂着麻木的笑容，那不过是神明自身的复制品，不过是失去了神明的力量，却有着如同神明一样的灵魂。 那样的灵魂使他心生厌恶，所以他放出欲望放出灾厄，放出世界上一切不好的东西，使最初的人类成为“人类”。 人类的生命是需要缺口的，一生行于无果的旅途正是要去追逐要去完善自身，因而才有存在的意义。 如果人一生下来就完美无瑕，那生命也就无需再去追逐，但同样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正如同神明一样。 不完美的造物，反而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 如果一件事物过于完美，那它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完美。 如果一件事物是不完美，那它的不完美就是最大的完美。 生命的起源本就是这样一场矛盾的悲剧，可生命若不是悲剧，便连存在的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家伙老是让月读产生无名的怒火，和须佐之男一样的让人生气。 “没有意义。”八岐大蛇有几分傲慢地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 最开始的八岐大蛇也是完美的神明，可他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他对月读并没有什么感情，需要利用的时候不会手软，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想起。 和月读相识的一千年于神明来说不过沧海一瞬。 但如果月读突然消失，他或许也会有一瞬间的不习惯吧。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