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十月中旬，明城一中的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红着脸，正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地念着国旗下讲话。 虽说发言稿年年如一日，标准化地围绕“读书是人生唯一出路”来以此调动各年级学生的向上积极性和奋斗激情，但打鸡血的方式永远大类如一： 听得进的学生仍会顶着太阳继续听，听不进去的，便在队伍里和前后左右的同学碎碎念，亦或直接放空，忍受这十几分钟的煎熬。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有余的男人，脑袋上的头发数量和教学资历成反比，一双精光四射的眼能比发言更好地震慑住学生。 只是这次他在跑cao后讲了太长时间，而这天又特别热，台下开始冒出一大片窃窃私语。 在某列方队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许沂沫抬头看了眼，今日万里无云，红日当空，将塑胶跑道表面晒得金红一片，觉得天气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感觉自己有些摇摇欲坠，因着连日来的兼职与高强度学习，睡眠不足，明明站了许久，跑完步的身体很热，却发不出汗。 像是不透气的塑料袋扎紧了口子，里头的潮气散不出来，闷得很难受。 再抬起头时，眼前是一整片星点，像是以前老旧电视的白色雪花抹上了一层黑，她晃晃脑袋，顿感头重脚轻。 她咬着牙，想着，再坚持，坚持一会儿，等到教室里就好了。 果然教导主任不负众望，主席台与cao场跑道隔得不远，上下层的关系，他一听底下窃窃私语，似乎还有几句“卧槽”“傻逼”飘进了他耳朵里，更是来了劲，好几次喷麦时候还不忘痛心疾首教导这帮学子： “底下就知道叽叽咕咕，连听老师说完话都不乐意吗？也不看看你们刚出的月考成绩！出去玩、不好好学习就有兴趣了是吧！我看看还有些同学自我感觉良好，在台下说脏话，当我没听见吗！......” 又是一番“谆谆”教导，许沂沫从经历头晕到看不清，也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她猛地蹲下，借着姿势缓一缓。 身旁多有人以此偷懒，便也无人在意她，再几个呼吸后，许沂沫终于感觉到身上发了汗，好些了。 等终于回到教室里，顶上的扇叶拼命吹着，在固定范围内左冲右摆，像是要飞起，冷风送进来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而后拿出抽屉最里藏着的药盒，是一个老牌药厂生产的藿香正气水，现在药店很少能买到了，主要是太便宜，商家赚不到钱。 包装已经很旧了，薄薄的硬纸片有不少揉折的痕迹，她拿出里面的一瓶来，还是塑料的，插上吸管，猛地灌了下去。 浓厚的乙醇携带药味冲进口腔，鼻腔，难闻得很，许沂沫知识皱皱眉，忍着腹中传来的隐痛，又面不改色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和试卷。 几门课的成绩会在今天公布几门，考试向来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事。 意料之中的是，许沂沫又是年纪第一，从高一入学到高二至今，一直稳坐榜首。 老师们自是毫不掩藏自己对好学生的喜爱，几节大课下来，都有老师点名让许沂沫来讲讲做题思路。 对好学生的嘉奖，到今天却是对许沂沫的凌迟。 可能是不好好吃饭久了，营养也跟不上，她今天课间灌的那瓶正气水在胃中咕噜噜的转，带着酒精的刺激与对食道的灼热，一股脑折磨着她。 化学老师叫她两次，见今天的许同学没有很快应答，看了过去，只见她摇摇头，便以为她是不舒服，说了句等课后好好去看下，便转过身去，开始自己举例说题了。 “...这个丙胺聚米钠的分子式，我考试前不是还重点给大家复习过吗？但有些同学啦，上课真是没带脑子的，老师刚讲过，下课就忘了，笔记也不做，那你这个学习在怎么学哦，同学们，学习是为自己学的...” 尤其是在考试后，几乎每节课，每一轮都会有老师重复以上话术，像是默背好来叨叨学生的。 也因为明城一中是省内重点中学，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都免不了，这群高二的学生已经经历过一年的“唐僧念经”了，竟然也奇异地适应了下来。 “...还有说到这个丙胺聚米钠，我换个称呼你们就又都想起来了，这个化名又叫尼克粉...能提高Alpha神经中枢的兴奋性...” 他这话一说，底下半死不活的学生们好些都跟着起哄。 “哦——提高兴奋啊，秦松你行不行啊？” “去你妈的，你不行才会用吧...” “切，这帮Alpha真是猥琐，听到这个就来劲了...” “我靠董梦，说谁猥琐呢...” 台上化学老师小心翼翼拿出一小瓶，约莫大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小半瓶的黄色粉末，他举起来给学生们展示： “呐，就是这个，但由于副作用过大，且不好控制，现在在用药里基本都是被禁掉的。你们别看这么一小瓶，比金子还贵，所以只是给你们参考看看，下次考试可不许再做错了啊...” 末了化学老师继续板起脸，不忘严肃敲打几句：“不过我看有些同学也不要太兴奋了，读书么不好好读的，脑子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放心，你们平时化学实验课碰不到的。” 晚上下了兼职，快走到自己房间时，许沂沫下意识打开手机屏幕，看到上头写着九点五十五分。 比昨天慢了五分钟。 只是她刚要开门，却看见门锁上挂着什么东西，被她一碰，又轻飘飘落了下来。 借着手机上朦胧的灯光，她看见是一张纸。 纸上写着：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