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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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点新人设 白切黑()校草×丑八怪()小透明 一切都在造谣 〈1.〉 黄明昊转学过来的那天在下雨,和他的名字刚好相反。 被发配到这个边缘临海城市并非他的本意,就像狗血剧情里的豪门秘辛,总之他因为继母的缘故被他的父亲“发配”到了这里,一个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二线城市。 也许是靠近大海的原因,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海水的咸味。 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雨伞,理了理特地穿上装乖的深蓝色校服,将鞋边的一颗石子一脚踢开,单拎着背包往教室走去。 他的父亲顾及自己的脸面,衣食住行一样都不少,这次让他过来美其名曰让他“长长记性”,黄明昊想到这里嗤笑了一声,伸手摸了下没戴耳坠的耳垂,在见到班主任的那一刻迅速地变换了表情,乖巧地笑着说:“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外面的大雨丝毫不影响教室内的宁静,学生呼出的气体在房间里蒸腾,最后演变成附着在玻璃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将窗户外面的风景衬得愈发朦胧。 彭昱畅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着窗,往后不远就是红色的垃圾桶。他没有同桌,最直接的原因在于他的那张脸,一张有着淡红色胎记的脸。 其实他成绩不错,尤其是语文,经常名列前茅;脾气也很好,基本上不会和别人起冲突,为人正直谦逊。但就是因为那张脸,让所有的老师同学都会选择性的无视他,即便他语文成绩第一也会当做没有他这个人,各种文艺汇演和运动会他都是不被人想起的存在。 唯一令人宽慰的是没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他,基本上一看到他的脸就吓跑了,妥妥的地狱笑话。 他的胎记覆盖了整个左脸,从眼角一直到下颚,红色的印记分外明显。据说是因为他母亲怀孕期间服用了大量减肥药和美白药物,最后恶果被婴儿承受。他的母亲因为自责,在他六岁时离家而去;第二年他父亲就迎回了他的继母,自此彭昱畅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彭昱畅在玻璃窗上画了一颗小爱心,随后接着做手中的语文卷子。他写的时候很投入,直到被同学们的掌声和惊呼声惊到才发现来了一个转学生。 小心翼翼地用头发遮盖好左脸的胎记,彭昱畅悄悄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讲台上正闪闪发光的少年,一句漂亮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好看,那套烂大街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意外的赏心悦目,修剪齐整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很乖巧,只是浅褐色的瞳孔和眼眸中的桀骜不驯让他的乖巧有了一丝裂痕。 少年身形匀称,个子目测可以直接进篮球队,整个人宛如冰天雪地里岩石上长出来的松树,孤独又凛冽。 彭昱畅不小心看到入了迷,等他反应过来时正好和少年对视一眼,惊的他赶紧低下头,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 黄明昊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用极标准的假笑扮演着好学生,自我介绍进行到一半他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于是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本以为是哪个女生,结果没想到是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 对方的左脸被遮住了,露出来的右脸白皙小巧,脸上的痣让他看起来更加立体。那双眼睛则更加出乎黄明昊的预料,清澈纯真,很像他曾经在林场里见过的小鹿的眼睛,上下翻动的眼睫似乎是翻飞的蝶翼,不经意间就掀起了阵阵涟漪。 至少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族里,黄明昊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双眼。 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双眼而对那人产生兴趣,尽管他只是想弄清楚彭昱畅为什么会有那么清澈的双眼,压根就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 随后他注意到对方像只兔子猛地低下头,他被这个动作逗得心情颇好,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 因此当班主任问他想坐哪时,黄明昊想也不想的指了彭昱畅旁边的位置,说:“老师,我想坐那里。” 接着不等班主任同意便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在彭昱畅惊愕的眼神中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这个举动自然也引起了全班其他同学的震惊,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们再也没办法忽视彭昱畅那个位置的时候,并且此后他们发现也无法在忽略彭昱畅的存在。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尴尬的立了一会,随即打着哈哈,让他们继续自习,还是一点都没提彭昱畅。 黄明昊装模作样的摆好了包里的东西,装作没带笔,借口和彭昱畅搭话:“同桌,能借支笔吗?” 彭昱畅还处在他终于有同桌的大脑宕机中,闻言顺手就把手上的笔递了过去,反应过来后也不敢要回来,只好从笔袋里又拿出一支。 黄明昊好笑地看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手中的笔还带着点点余温,和它的主人那样温暖。 他低下头在干净的课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扯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到:〈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把另一半脸遮起来?〉 收到纸条的彭昱畅身体瞬间僵硬,他伸手摸着被遮起来的左脸,犹豫片刻还是在纸上写出真话,他做不到说谎,即便真相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孤独。 〈彭昱畅,我的名字。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脸上有很大的一块胎记,很难看。我不想吓到别人所以遮起来了。〉 纸条递过去后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黄明昊有任何反应,彭昱畅紧张的最擅长的古诗默写接连写错了三句,笔尖在纸上停了好久,直到形成了一块墨团他才发现。 彭昱畅叹了口气,他大概注定不会有同桌,一直做个透明人好了。 消极的情绪只来了片刻,便被黄明昊接下来的动作吓得退出去半米。只见他靠得更近了点,凑近彭昱畅的耳边问:“能让我看看吗?” 自习的教室很安静,除了“沙沙”的写字声,彭昱畅听的最清楚的就是他自己的心跳。大概已经做好了黄明昊会走的准备,他也自暴自弃的把左脸展示出来,“就,就是这样。” 露出来后他快速低着头,害怕看到黄明昊眼底的惊愕与嫌弃。 “其实还好。”他听见黄明昊这样说。 “只是胎记而已,有什么值得遮起来的?” 彭昱畅抬起头,他注意到黄明昊的眼睛里没有鄙夷与厌恶,反而像看正常人一样看着他,“你不害怕?” 接着他看到黄明昊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害怕的?难道你有胎记你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所以你不会调座位吗?” “为什么要调走,我只喜欢坐在最后一排。” 这是第一次,彭昱畅意识到会有人把他当作正常人来看待。只是当他逐渐摸清黄明昊的本质时,才知道这不过是他对待事物的正常态度,因为没有真正值得让他放在心上的事情。 他的本质,远比看上去要恶劣的多。 〈2.〉 黄明昊暂时还没有要招惹彭昱畅的打算,哪怕他对那双眼睛好奇,最后也不过是互问了名字便不再打扰。 后面的几周里也是点头之交,仿佛刚开始的主动是一场梦。 这些彭昱畅一无所知,他对于同桌的冷淡并不在意,和以前说走就走的人比起来黄明昊的反应已经足够令他满意,甚至是知足。只是有一样,由于长得过于漂亮,因此每天来找他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学习生活。 不过彭昱畅最多也只在内心里吐槽,真的气狠了就写在日记里。他怕当面说了会把来之不易的同桌赶走。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高二第一次月考来临,彭昱畅的试卷一如往常,纵然批改了也不会录入系统,即便他的成绩可以排入年级前五十。 倒是黄明昊一鸣惊人,以年级第一的好名声让他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二一班新来的转学生不仅长得帅,而且成绩还好,貌似家里也挺有钱的。 因此“校草”“学霸”的名号便彻底传了出去,每天过来送情书的女生挤得楼道内水泄不通,最后还是教导主任出马才恢复了正常。 但是女孩子们又想出了新的办法,她们想方设法贿赂一班的男生,让他们帮忙递情书。也不是没想过找彭昱畅,只是一看到那张脸便没有一个人赶走上前说话。 于是彭昱畅乐得自在,看着每一个走进班级的人自动走到黄明昊的座位前,从怀里拿出一封粉色或橙色的信封放在桌子上。黄明昊则永远面对微笑的说着谢谢,并把信封放进抽屉。 他的课桌里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放不下课本。 一开始发生这种情况时彭昱畅还在想同桌要怎么处理这些情书,然而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选择是全部丢进垃圾桶。 他也是偶尔才发现的。 那是十月初的一天,最后一节课老师拖的有点久,一宣布下课同学们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冲向食堂,彭昱畅戴好口罩后也急冲冲地往外面跑,担心去晚了没饭吃。 走到中途发现没带饭卡,于是他又立刻折回教室。 彭昱畅一推开门就看到他的同桌正把课桌里的情书一股脑全部丢进垃圾桶,红色的热烈似乎在嘲讽写在纸上的爱情。 听到动静黄明昊回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反而笑着问:“怎么回来了?” 彭昱畅的视线落在那些还没丢掉的情书上,随后又转向黄明昊的脸,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只是在做清理垃圾的工作,他抿着唇决定什么都不提:“没,没带饭卡。” 黄明昊转头在彭昱畅的笔袋里找了下,随后把饭卡递过去:“给。” 说是递过去,他却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走过来。 彭昱畅不安地掐了掐手心,牙齿咬着下嘴唇,飞快地走到黄明昊的面前,从他的手心拿过饭卡。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双手相叠的那一刻彭昱畅的心跳忽地停了一下,耳边的鸟鸣声、头顶的风扇声消失不见,他只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 彭昱畅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说了句“谢谢”便快速地向外走去,并祈求对方没有看见他口罩下的忽然脸红。 也因此没有看到黄明昊在那之后一直站在原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看了好久。 那天中午他最终还是没有吃到饭,只好去小卖铺买了面包牛奶坐在cao场的台阶上吃,一边吃一边担心黄明昊会不会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秘密而杀人灭口。 刚才突如其来的羞怯此刻已经被对自身安全的担心而取代,彭昱畅皱着眉吃完了面包,拿着牛奶一边喝一边往教室走,心想他存在感这么低就算真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心惊胆战了一下午,没发现黄明昊有什么举动,彭昱畅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直到最后一节体育课,他本来是打算在教室里做题,毕竟他不去老师也不在乎。 谁知道黄明昊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走吧去篮球场。” 彭昱畅一把抓住课桌的边,面露难色:“可我不会打篮球,而且我……”不是很想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截胡:“不是让你打,帮我拿衣服,顺便给我送水。” 彭昱畅不解:“可以让别人帮你啊。” “但是你是我的同桌啊,这种事情你来做不是更合适?”说完黄明昊眨了眨眼,他似乎知道他的脸具有诱惑性。 于是彭昱畅被莫名其妙的拉到了篮球场,戴着口罩坐在边缘的椅子上,等着黄明昊把外套脱了递给他。 刚上学那会他也曾来过几次cao场,可以很快老师就剥夺了他的体育课权利,也因为这样他对这片篮球场异常陌生,座椅上方的梧桐树在秋日里缓缓衰老,树叶的摩挲声和篮球撞到篮球板上的声音重合,让他不觉有点紧张。 但眼前忽地一片漆黑打断了彭昱畅的思考,是一件厚外套被扔到了他的头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毕竟外套上还有熟悉的香水味。 彭昱畅把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不顾头发的凌乱愤怒地瞪着黄明昊,只是眼底氤氲的水雾把怒气消散了,呈现出黄明昊眼里的只剩下他发红的眼尾。 彭昱畅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骂出去,而是默默地把外套叠好抱进怀里,憋屈的像只鹌鹑。黄明昊见状转了转手上的护腕,喉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滚动着,后面的队员在叫他,他应了一声,随后又看了一眼彭昱畅,这才朝着后面那群人走去。 彭昱畅小时候是想学篮球的,只是周围的小孩嫌弃他脸上的胎记,每次打篮球都不带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学篮球的想法,这也导致了他现在对篮球的规则一知半解。 看不懂内容,彭昱畅便只好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比如校外的车水马龙。 那边的篮球场上一局刚过,黄明昊撸了把头发,看向彭昱畅的位置,结果看到的不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而是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黄明昊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眸瞬间就冷了下来,情绪变化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用力拉着腕带的松紧,转过身开始下一局的篮球。 彭昱畅正看着外面的车流,耳畔的惊呼和尖叫将他的注意力又拉回了篮球场,四周不知怎么多了很多女生,中间还有男生的身影,将篮球场入口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围观的原因。 是黄明昊。 他的同桌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把一场普通的游戏变成了职业联赛,努力地展示着他的技术。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可如果是吸引别人的视线,那么很明显他成功了。 不说外面的男男女女,至少彭昱畅被这样的黄明昊吸引了,即便看不懂规则,他还是觉得对方的动作很帅。 打完几局黄明昊便不再继续,手上的腕带有些松,他扯下来放进口袋里,朝着彭昱畅走过去,踢了踢小狗的脚尖说:“水。” 彭昱畅连忙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这会倒是不敢直接看着黄明昊,而是低着头望着鞋子,局促地舔着嘴唇。 他并不想承认他打篮球的黄明昊撩到了。 “走吧。” “好,好的。”彭昱畅把外套递给他,看着黄明昊穿上后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人群时不自觉的把头低下,试图降低存在感。这个举动被黄明昊发现了,他一言不发地拉着彭昱畅的手腕,把他从身后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就这样他们一起穿过了人群。 从那之后每次黄明昊打篮球便会带上他,美其名曰是为了拿衣服。 他发现黄明昊的另一个特点是几天后。 黄明昊的篮球技术相当好,赢得了班里男同学的强烈认可,除此之外他的其他运动技能也很优秀,让那些说他小白脸娘娘腔的人彻底无话可说。 兄弟之间勾肩搭背是正常的,每次打完球黄明昊都会主动和篮球队的人拍手拥抱,甚至是搭着别人的肩。 本来彭昱畅对这种行为没放在心上,只是跟了黄明昊几天后他逐渐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 一旦有人主动拥抱黄明昊或者触碰他身体的任何地方时,即便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可彭昱畅还是注意到他眼底的嫌弃与烦躁,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甚至会用湿巾擦拭刚才被碰的地方。 他似乎更加喜欢自己主动掌控一切,而厌恶别人对他的控制,无论是rou体还是精神都会令他厌弃。 彭昱畅勉强的总结出了这一点,不禁感叹他的同桌好爱演戏,很会装出人畜无害的乖学生的样子,并且毫无违和感。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随后看到黄明昊正对着搭他肩膀的体育委员笑着说话,如果他的眼底不是那么冷冰冰的话彭昱畅姑且还觉得这副画面相当温馨。 他的同桌,看起来真的很危险。 〈3.〉 彭昱畅意识到他喜欢黄明昊是十一月中旬。 那时已经过了期中考试,按照惯例得召开秋季运动会。体育委员拿着登记表在班里四处游走,企图要全班同学都参加运动会,多拿积分。 走到最后一排时黄明昊拿过登记表,还没填,先看了眼体育委员,咳了一声。似乎是什么暗号,体育委员看着黄明昊,于是第一次问了彭昱畅,说:“那个,你要参加吗?”他的体质并不好,加上一直没有很好的运动过,因此拒绝了。倒是黄明昊一个人报了好几个项目,跳远、跳高、铅球以及1500米和4×100接力赛都报了。 彭昱畅一边沉浸在存在感提高的兴奋中,一边惊讶黄明昊报的项目:“你怎么报这么多?身体吃得消吗?” 漂亮男生一只胳膊压了过来,语气像是在撒娇:“到时候可就得麻烦我的同桌好好照顾我了。” 喷洒的热气尽数吐到彭昱畅的耳朵上,引得他不知怎么有点燥热,脸红的像是胎记蔓延了整张脸。 “知,知道了。” 三天后运动会如期举行。 跳远、跳高都是上午进行的,黄明昊宛如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一路晋级到决赛,最后拿下第一名也是理所当然。一个上午过去拿下了两个第一,彭昱畅跟在旁边除了拿着衣服和时不时递水外,剩下的时间便一直在张大嘴巴惊叹同桌的实力。 长跑是第二天。 彭昱畅手里拿着水站在跑道内侧的草坪里,他看着黄明昊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呼了一口气,他简直比选手都要紧张,尽管他的紧张在对方看来不值一提。 后面跑起来彭昱畅紧张的心才逐渐恢复正常,因为确实差距有点大,黄明昊跑的甚至比体育生都要好,他一个人跑在前边,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像是在溜鸭子。 到了最后一圈时,彭昱畅跑到了终点线那里,等着黄明昊过来。 只见对方不紧不慢地跑到了终点,在彭昱畅眼里忽地自动加了滤镜,就像偶像剧里的慢镜头,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抱个满怀。黄明昊凭借着手长腿长成功把彭昱畅搂进怀里,冲力让小狗手里的水掉了下去,但是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些。 黄明昊并不是蓄谋已久,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抱住什么东西用来缓解他的兴奋,抱住彭昱畅出于偶然,只是最后也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燥热。 彭昱畅被抱的懵住了,浑身僵硬不敢动,他的脸贴近对方的胸膛,心跳声如擂鼓,他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黄明昊的心跳。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的香味,是常见的沐浴露的味道,但是出现在黄明昊的身上似乎更加好闻。 静静地抱了一会彭昱畅忽地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连忙手脚并用地推开了黄明昊,忽略了男生脸上的不满,他捡起地上的水塞到黄明昊的手上,然后飞快地走到跑道内侧的草坪,看着一群人将他包围。 等到没人的时候他悄悄地用手按着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劲。 他走的很急,因此没有发现黄明昊在被推开后的眼神变化,他手里握着矿泉水,目光直直地盯着彭昱畅的背影。周围的喧闹逐渐失去了声音,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唯一的色彩。 他烦躁的不想说话,仰头喝了几口水,生平第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拿了第一。 那天下午彭昱畅骑着车去了很久之前的秘密基地,是水库边的草地,到了秋冬季节碧绿的青草已经变得枯黄,彭昱畅并不在意。他把车随便停在旁边,自己则直接躺在地上,望着蓝天出神。 这附近没有人会过来,四周静悄悄的,耳边除了涓涓的流水声,还有一两声的鸟鸣,彭昱畅不清楚那是什么鸟,挺难听的。时间变得很慢,可以让他好好思考这几天接二连三出现的问题。 只是他毕竟不是什么思考家,想了很久还是一头雾水,于是他打开手机翻到学校论坛,一眼就看到了有人发黄明昊的帖子,都是今天拍的,拍照的人似乎学过摄影知识,照片很有艺术感。 彭昱畅忍不住点开一个又一个帖子,将那些图保存下来,就这样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太对劲。 随后他迟钝的大脑才发现他应该是喜欢黄明昊的,他并不觉得喜欢男生有什么不对劲,毕竟黄明昊长得比他见过的女孩子都要漂亮,至少他只看脸。 他把手机收起来,抬起胳膊挡住脸,心好像在烧开水似的沸腾着,雀跃和欢欣收也收不住。 自从意识到他喜欢黄明昊后,彭昱畅面对对方时多少有点不自在,只是他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一来二去的,黄明昊自然察觉出了小狗的反常。 说实话他并不意外彭昱畅对他的喜欢,对他来说喜欢上他是必然的,一定会发生的事。他总有办法赢得所有人的喜欢,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 黄明昊当然清楚彭昱畅对他的是哪种喜欢,因为那样的眼神他还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过,只不过对方的眼睛没有小狗那么的清澈。 黄明昊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回想起只比他大两岁的继母。 他母亲去世的早,他父亲又是一个爱玩的,一直到他十五岁那年身边的女人一直没断过。直到那年冬天他领回来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孩,只有十七岁,扬言要娶她做妻子。 那个家族里除了黄明昊这个长子,还有好几个私生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个孩子正趴在地毯上玩游戏,黄明昊拿着ipad练习着笔触。 听完男人洋洋洒洒的一段话,黄明昊很给面子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确实很漂亮,和他那已经步入中年的父亲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夫妻,说是父女也够呛。 只不过他对除他以外的生物都不敢兴趣,也不在意家里多了一个人,因为对他来说那根本都撑不上是一个家。 那位继母看着他的眼神赤裸裸的,仿佛黄明昊才是她的情人。他收拾好平板准备上楼,经过他们时继母的指甲不经意地划过了他的手臂,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暗示,于是黄明昊扭头看着继母的眼睛,她眼底里的爱慕和如今的彭昱畅如出一辙,让他觉得可笑至极,继母爱上继子这件事发生在这个家族倒是完全不会出戏。 只是对于黄明昊来说女人的诱惑比不上艺术对他的吸引力,自然也就无视了继母对他的一次次的暗示。 女人不止一次的想要进黄明昊的房间,不过都被阻止了。唯一的一次让步成为了他被“发配”到这里的导火索。 倒不是他对继母产生了兴趣,而是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摸索古希腊的黄金比例,观察了很多雕像和油画后却一直找不到要领。继母又一次敲响他的房门时,他正在看断臂的维纳斯的塑像,下意识的刚想拒绝,但黄明昊忽地想起继母的身材似乎正好是黄金比例。 于是就让她进来了。 女人穿着一套裸露的丝织睡衣,扭捏着身体看着黄明昊那俊美的侧脸,比起黄父,年轻漂亮的长子更符合她的审美,而且才十五岁就已经发育的和成年男人不相上下,女人无法想象他成年会是什么样子。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男生的声音响起:“把衣服脱了,站到前面来。” 女人愣了片刻,脸颊上顿时翻起云霞,想象着待会即将发生的事,她激动的忍不住颤抖,脱下薄薄的衣料,装作羞怯的站到了房间的中央。 房间里的落地窗被拉上了深色的窗帘,黄明昊隐在阴影中,他拿着画笔审视着中央完美比例的胴体,开始在画布上缓慢的动笔。画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观察着那具堪比维纳斯的身体,想了一会才明白,是多了两条胳膊。 如果把胳膊卸掉或许会更完美,他想。 大约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女人打了个寒颤,她很疑惑黄明昊在做什么,想开口问就看见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皱着眉说:“把衣服穿上,出去。” 女人有些难以置信,她自认自己的身材没有男人会拒绝,谁能想到黄明昊居然会让她赤身裸体站了一个小时不为所动。她咬着牙,企图扑倒男生的身上,却被对方踹了一脚,黄明昊冷笑了一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女人倒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忙穿好,满脸通红的跑了出去,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尴尬。 到了晚上黄明昊还在房间里继续对那幅画增添细节,继母却背着他倒打一耙,对着刚回家的黄父哭诉着黄明昊对她的不轨之事。 男人被枕边风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就上了楼打了黄明昊一个巴掌,没过几天就把他送来了沿海小城。 走的时候一大家子都站在外面望着他,他却只对继母笑得开怀:“注意身体,小妈。”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平白的让女人忍不住心惊胆颤,那笑也诡异极了,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黄明昊从回忆里重新拾起思绪,再次回到彭昱畅喜欢他这件事上来。 平心而论他对彭昱畅确实挺喜欢,这和对方的脸没什么关系,只是这点喜欢超出了他的理解,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的体验,因此这一次他想当然的把这种情感理解为一种暂时的兴趣。 他从小就不明白什么是爱和喜欢,在他看来比起给他递情书的男男女女,至少彭昱畅挺对他胃口,能让他开心。 刚好之前的回忆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让黄明昊想玩一场游戏,只对彭昱畅一个人的游戏。 〈4.〉 彭昱畅还不知道黄明昊已经知晓了他的喜欢,他还是向往常一样扮演着暗恋者这个角色,只有当黄明昊不看他时他才会光明正大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出神。 有时他甚至想或许接下来的高中时光都会这样度过。 但从十二月开始有流言说校花杜漾看上了黄明昊,准备在近几周向他表白。果不其然,几天后彭昱畅就看到杜漾频繁的跑到一班的门口来找黄明昊,而后者总是在全班男生的起哄声中走出去和女生交谈。 每到这个时候彭昱畅就和班里的女生一样焦躁又难过,只不过他不会像她们正大光明地说出来,而是写在日记里,这样没有人会知道。 就这么过了一两周,到了十二月下旬,杜漾又一次站在门外叫着黄明昊。 这次两人周围空荡荡的,据说是杜漾要表白了,不希望旁边围着太多人。班里的学生们看似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实则眼睛全部看着窗外,彭昱畅也不例外。 他的视力好,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黄明昊和杜漾站在一起般配极了,他的表情极其温柔,嘴角的弧度意味着心情不错。彭昱畅转过去看着女生,试图用嫉妒的心理来挑刺,然而他发现根本做不到。 一来他根本不会去恶意揣测别人,二来女孩长得确实非常漂亮,没有人看见后不会喜欢,至少在彭昱畅看来他实在讨厌不起来。 他又转而去看黄明昊,对方正说着什么,由于看不懂唇语彭昱畅只好望着他的脸发呆。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完美,仿佛是降落世间的阿芙洛狄忒,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仿佛被渡了一层金光,分外耀眼。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偷看,谁曾想黄明昊忽地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吓得彭昱畅赶紧收回了视线。紧接着他看到黄明昊好像说了什么,引得杜漾笑了起来,很是娇嗔。 又过了一会,才见黄明昊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神态心情还可以。 教室里sao动了一会又很快安静,没人敢来问黄明昊到底说了什么,毕竟杜漾离开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不像是在一起的表现。 因此大家其实默认他们应该没在一起。 而彭昱畅由于没有看见杜漾的神情,只看着黄明昊的表情他心里很慌,他从来没有因为和别人聊天而心情愉悦过,这次真的不太正常。 脑子乱乱的,只要一想就是黄明昊和杜漾站在一起的画面,这让彭昱畅几乎无心学习,练习册摊在课桌上一节课,一个字都没写。 下了课,黄明昊罕见的没有出去,而是坐在原地,慢悠悠地翻着课外书。 彭昱畅用余光观察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写张纸条递过去,上面问着:〈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黄明昊拿到纸条后笑了下,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他瞥了眼彭昱畅,对方紧张地攥着笔盖的样子实在过于有趣,让他很难不生出玩弄的心思。 几分钟后,纸条被递了回来,彭昱畅接过后没敢看黄明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打开被折起来的纸,内心的雀跃随着一行行的字逐渐跌落谷底,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吸进来的空气都是冷的。 他看着纸条上刺眼的那一句话〈是的,我们在一起了。〉,露出来的侧脸渐渐变得苍白,他努力眨了眨眼睛,企图把眼泪逼回去。至于要不要写句知道了再递过去,彭昱畅想了想,认为这个行为太弱智了,而且自取其辱,于是把纸条仔细叠好放进笔袋,接着低下头装作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放学后黄明昊一如既往的被管家接走,到了周五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彭昱畅推着自行车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等到了开阔的地方才开始骑车。 骑了一会,走到附近的路口时他注意到边上停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轿车,旁边站着一位身着华丽时装的女人,妆容精致,手上的几枚戒指摘下来可以保彭昱畅未来几十年生活无忧。 女人像是看见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欣喜,彭昱畅皱着眉从自行车上下来,抿着唇把破烂二手车停在一边,随后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望着女人的模样,叫了句:“妈。” 他的母亲当年离开家后进了家公司做主管,后来又开始自主创业,这么些年过去不仅有了一家小公司,也找到了心仪的另一半,前几年刚结婚。 彭昱畅是上了高中后才见到他的生母,一开始他并不想认她,因此总是头也不回的就走。后来渐渐的他的态度逐渐软化,和母亲偶尔也会聊几句,只是他的内心始终很难真正接受她。 “去车上说吧,畅畅。” 他坐上了副驾驶,望着车窗前的摆设发呆,他全身上下加起来可能都没那一个摆件值钱。想到这里他拢了拢身上的棉衣,想着明天得早点去便利店打工,这样赚的也许会多点。 周茹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名片,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医生,治这种胎记很厉害。我知道你一直被脸上的胎记困扰,也怪我不好,当年吃了那么多药,结果害了你。你把这个收下,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把胎记消掉不仅对你好,我也能赎罪。” 彭昱畅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周茹讲话,他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手指不自觉的扣着棉衣上的扣子。一时之间他分不出究竟是黄明昊谈恋爱让他沮丧,还是见到生母更让他难过。 “……知道了。”他的语气非常疲惫,接下名片后直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没再理会周茹紧接着说的话。 天气愈发的寒冷,自行车在外面放了一会铁质的车把像是两块冰锥,摸上去寒意从手指一直延伸到心口。彭昱畅皱眉,没有骑上去,而是推着车一路走回了家。 这样自然比以往回的慢,不过他也不担心他的父亲会骂他,毕竟那个家也把他当作透明人,顶多在吃完饭后留下剩菜剩饭。 回去后果然都吃过了,彭昱畅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剩菜,用电饭锅里的饭做了个炒饭,味道一般,不会饿死就行。 这几年他的生活费都是平时做兼职得来的,学费以前是舅舅家出,后来变成了周茹,好在小学初中学费不是很贵,不然又要惹出麻烦。然而即便如此,每次他去舅舅家时舅妈总是对他没用好脸色,表哥表姐也当没他这个人。 吃完饭,彭昱畅把碗洗完,拿着衣服洗了个澡。一切都收拾好后,他躺在小房间里的床上,从周茹想到了胎记,又从胎记想到黄明昊,随后联想到了杜漾,和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彭昱畅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酸涩的情绪,他咬着唇从床上爬起来,从包里翻出那张名片,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第二天他和便利店老板请了假,坐公交去了名片上的地址。 看病的过程不用重复复述,彭昱畅走出医院后提着包,里面装着医生开的几瓶外用药膏,回想着刚才医生说过的话,每天需要分两次把药膏涂在胎记上,两个月内就能看到效果。要想彻底去除,需要半年。 彭昱畅对这种话其实并不相信,但为了他mama,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就算没用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做好了顶着这张脸过完一生的决定。 那天黄明昊告诉他恋爱的事情后还附加了一句,杜漾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所以现在只有彭昱畅一个人知道,黄明昊还告诫他不要告诉其他人。 然而他知道后的后果便是每次黄明昊和杜漾一起出去,女生都会特地问他去不去,并且不管彭昱畅愿不愿意就直接拉着他一起去,和杜漾待了几次后两人便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朋友,彭昱畅变成了杜漾唯一的男闺蜜。 友谊来的奇怪,让彭昱畅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每次和杜漾单独出去,他一面沉浸在有朋友的喜悦中,但同时又惧怕她知道自己喜欢黄明昊这件事,毕竟好多闺蜜最后都是因为爱上同一个人而分道扬镳。 和杜漾相处的时间越长,彭昱畅就越把她当作自己的meimei,自然也不愿意伤害她,因此只得把喜欢黄明昊这件事默默埋进心里。 也许是名人效应,大家看校花校草都和彭昱畅关系密切,加上他的脸因为药膏的关系胎记越来越浅,因此逐渐就有人注意到他,也不会把他当透明人了。 彭昱畅由于是恋爱白痴,压根不清楚情侣间是怎么相处的,因此在他看来是一对的黄明昊和杜漾在旁人眼里就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与其说是恋人,倒不如说是抢彭昱畅的情敌。 总之在一班学生的眼里,每次杜漾来找彭昱畅时,黄明昊的眼神就像是森林里的恶狼,极其凶狠,但是又似乎迫于无奈,没法对杜漾做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走出去。 不过这一切,彭昱畅一无所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元旦节前后,学校组织开展元旦晚会,前几天是彩排,吸引了不少人去看,彭昱畅也跟着去凑热闹。 看了会觉得没意思,又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好不容易有活动,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去了,按理说教室应该空无一人。但彭昱畅却看到了本应该在排练现场看杜漾演出的黄明昊。 他坐在彭昱畅的位置,手上拿着一本后者很熟悉的东西,他的日记本。 彭昱畅惊住了,想到他在日记本里写的那些东西,他顿时从头红到了脚,心里一直在想完蛋了,被发现了。不知道黄明昊看了多少,他急忙跑过去想拿走本子,却见对方把本子一合,身子往后一躺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脸上挂着笑,“怎么办呀,我知道你喜欢我了。” 分明是撒娇的语气,从黄明昊嘴里说出来却非常欠揍,彭昱畅咬唇,“你胡说,没有的事!” 恶劣的某人晃了晃手里的本子,说:“可是这里写得很清楚哎。”接着他眼睛转了转,“还是说,你想让杜漾知道?她要是知道,会很难过吧?” 彭昱畅的软肋被拿捏住了,他惊慌失措地哀求黄明昊:“别,求你,别告诉她,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不想让我告诉她也行,”黄明昊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更加漂亮:“陪我玩个游戏。” 彭昱畅怎么也不会想到,黄明昊指的游戏,是那种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