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首次拜访

    考虑到今天要开始临床拜访，早上出门的时候，江瑟瑟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和同色的小西装外套，配了棕色的高跟鞋和单肩包。微卷的长发用黑色发绳束起，露出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钉，显得温柔又精致。她在梳妆台选了支枫叶色的口红，放进包里就下楼了。

    白秋池站在楼下，浅蓝色的无帽卫衣，配一条米色工装裤，随性自在。

    “今天这么正式，还穿了高跟鞋？”他皱了下眉，帮江瑟瑟拉开副驾车门。

    “裙子好看么？”

    “好看。”他笑着，“快坐好。”

    “你吃早饭了么？”等白秋池上了车，江瑟瑟从包里掏出一袋饼干，准备吃早饭。

    白秋池转过身，伸手从后座拿出一袋外卖，递过来：“猜到你没早饭吃，给你点了一碗粥。”

    “白秋池，你太懂我了。早上肯定是钻进我心里看过了，今天我就想喝一碗热热的小米粥，太满足了！”

    “上次齐主任提到的资料，你有空准备一下，弄好发给我。”

    “昨天弄好了。”她一只手托住粥碗，一只手去包里翻手机，“马上发给你。”

    “效率挺快的，值得表扬。”

    “什么表扬？”她笑得贼兮兮的。

    “想要什么？”

    “想吃日料。”

    “晚上安排。”车刚好停在新源大厦楼下，“开完晨会去我办公室，我可能不在，你自己先进去。”

    南陵办事处每天的晨会大约半个小时，主要是销售人员汇报负责医院的开发情况，遇到什么困难，有哪些进展，需要什么支持，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最近汇报主要都是围绕“堂康”进院的事情，有的医院正在寻找机会，有的医院已经打了新药进院报告，有的医院已经正式进院了。

    江瑟瑟负责的中医院，目前就处在医院已经临时采购，但还没有正式进院的阶段。因为每次临采数量有限，还需要医院领导签字，所以销量就始终上不来。

    “中医院什么时候开药事会啊，有消息么？”姚姐问江瑟瑟。

    “不知道，据说很久已经没开了。”上次交接的时候，说中医院已经一年没开药事会了。

    “报告打了么？”

    “打了，内分泌科打的。”

    “好的，继续跟进。其他人呢，赵麦，人民医院现在怎么样？”

    “有点麻烦，内分泌科厉主任还不肯帮我们打报告，正在想办法。”

    “厉淮州么？”坐在旁边的郭总抬起头，看看赵麦，“我跟他关系还不错，过两天我约他吃个饭，小赵，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晨会结束后，江瑟瑟走进会议室旁边的小库房。库房里堆满了各种物料，进门左边是几摞成箱的彩页，最上面的都已经拆了箱，有零散的几页掉在地上；右边是上次研讨会展台的宣传物料，拉网展架、快幕秀、易拉宝、桌布等都堆在一起；库房中间还有几张闲置的办公桌和旋转坐椅，办公桌上也放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落满灰的电脑屏幕、几个开了口的大纸箱。

    江瑟瑟挤到办公桌的后面，库房的最里面，那里有几箱公司定制的保温杯、鼠标、毛巾、签字笔之类，都是平时拜访医生用的。她在箱子旁蹲下来，准备找几个合适的礼品，今天去医院拜访的时候用。

    有两个临床代表进来，在门口找彩页，一边找，一边低声聊着天。

    “今天早上你还看到啦？”

    “看到什么？”

    “早上送江瑟瑟来的，就是上次那个研讨会的主持人，白秋池。”

    “真的？他们认识啊？”

    “肯定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不然怎么会送她上班呢。上次开会茶歇的时候，白秋池不就来找她的嘛，她还不承认。”

    “怪不得中医院让她跑，估计是指定的。”

    “肯定是的，还有接手人民医院的那个，她不是郭总老乡么，估计就是郭安排进来的。”

    “唉，都是关系户。你看今天，她刚说搞不定，郭不就赶紧帮她约人了么。哪像我们，累死累活就是几个小医院，连人家零头都没有。”

    库房中间的办公桌正好遮住江瑟瑟，她一直蹲着没动，直到两个销售员拿着彩页离开。唉，看来以后不能让白秋池接送了。江瑟瑟挑了三个保温杯，又等了一会，才走出库房。

    坐了两站公交车，到中医院正好十点，电梯门口人山人海，江瑟瑟干脆爬了两层楼。她敲敲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反应，就直接用指纹开锁进去了。

    办公室没有人，白秋池的车钥匙在桌上。办公桌上的东西不多，电脑、笔筒、几本药学杂志和一些纸质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办公桌后面是个木制大书柜，都是各种药典、药材鉴定、中药图谱、药事管理相关的书；旁边是个灰色的铁皮文件柜，一层层放满了蓝色文件盒。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是一排挂衣钩，挂着几件白大褂。

    江瑟瑟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正想着待会怎么拜访，白秋池的微信发了过来：“我上午有个会，不在办公室。你到办公室休息一会，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去门诊，那个时间患者少，医生才有空。”还没来及回复，下一条微信又进来了：“中午回办公室等我吃饭。”

    中医院门诊大楼是新建的，占地面积大，就诊环境好。每个诊室都是独立的，一人一诊，叫号就诊。每个诊室门口有电子显示屏，上面有坐诊医生姓名、就诊患者姓名和候诊患者姓名。

    拜访名单上主要是内分泌科和肿瘤科的医生，江瑟瑟先到了三楼内分泌科，候诊区和走廊的患者已经比较少了，她一间一间看诊室门口电子显示屏上的医生姓名。走到第四个诊室的时候，看到是一个要拜访的医生名字，但是诊室里还有患者，她在门口等着，心里琢磨着一会怎么开口。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里面的患者出来了，是个七十多岁瘦瘦的老太太，旁边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扶着她，估计是女儿或者儿媳。老太太离开后，电子屏上的就诊患者信息没有变，候诊患者的位置也是空白，江瑟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患者了。

    她轻轻敲门走了进去：“丁老师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负责“堂安”的江瑟瑟。”说着把彩页放在医生桌上。

    丁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堂安”之前不是老孙负责的么？”

    “孙经理最近身体不太好，休息一段时间，现在“堂安”就让我负责了。”

    “哦，他年纪也大了。行，我知道了。”

    “丁医生，我们现在还有一个药，也是糖尿病的，是个口服的，成分和“堂安”是一样的，不过是缓释胶囊，现在也进院了，您要是看到合适的患者，也帮忙用一下。”江瑟瑟又把“堂康”的彩页和说明书放在桌上。

    “已经进院了吗？”

    “已经有货了，有的科室已经开始处方了。”

    “好的，你把资料放在这儿，我看看。”

    “谢谢丁医生。”江瑟瑟退出诊室。

    第一次拜访，还算顺利。她又对着名单，继续一间间诊室看过去。

    “齐主任。”

    “小江，”齐主任从诊桌后抬起头，拍拍旁边就诊的凳子，“坐。”

    “齐主任您今天坐诊啊？”

    “是啊，每周一、周四上午。早上发的资料我刚看了，内容可以的，有不少新的文献和指南，下次找机会让我们科学习一下。”

    “麻烦齐主任了。”

    “听秋池说，你也是我们西中大毕业的啊？”

    “是的，今年刚毕业的，药物制剂专业的。”

    “蛮好的、蛮好的，现在临床代表就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齐主任笑眯眯的，““堂康”的报告已经打上去了，下次药事会应该就能过了。”

    “谢谢齐主任。”

    从齐主任诊室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不少诊室的门都关了，医生也离开了。

    江瑟瑟回到白秋池办公室，他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第一天拜访？”

    “还挺顺利的，还遇到齐主任了。就是找医生比较麻烦，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诊，在哪个诊室。”

    “每个医生都有固定出诊时间的，你可以在中医院网站上查一下。他们每次出诊的诊室基本上也是固定的，你多跑几次，熟悉了就知道了。”

    “对了，”白秋池递过来张卡，“这是食堂饭卡，以后中午可以到食堂吃饭，里面我充过值了。”

    “太好了。”江瑟瑟开心地接过去，“午饭问题解决了！谢谢！”

    “走，带你去熟悉一下。中午简单点，晚上带你去吃日料。”

    中医院的员工食堂和患者食堂是分开的，员工食堂有点像自助餐，进门刷一下卡，自己拿餐具，每天大概有二十几种菜，还有两种主食，酸奶、水果、点心也都有。

    “这顿午饭多少钱啊？”

    “十二。”白秋池拿了个苹果，用纸巾擦了下，放在她餐盘上。

    “真划算。”

    “下午有什么计划？”

    “打算拜访一下肿瘤科，下午几点去诊室啊？”

    “四点钟左右吧，中午到我那儿午休一下。”

    趴在白秋池办公室的沙发上，江瑟瑟点开中医院官网，查肿瘤科医生的门诊排班。“我发现临床拜访的效率好低啊，医生只有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有空，下午只有四点到五点有空，一天顶多拜访四五个医生。”

    白秋池拉开抽屉，拿出一条毯子，走过来递给她：“没办法，现在医院看病人太多了，中医院还好点，有的医院医生到下班时间还看不完，还有患者等着加号。”

    “还是你聪明，药剂科不忙。”江瑟瑟接过毯子，笑着说。

    “药剂科也很忙的。药剂科要负责医院药品的质量管理、药品供应、药品调剂、药学咨询、合理用药指导、处方点评、中药制剂生产开发、药学科研创新、药品不良反应监测等等。我们医院的中药制剂中心有150个品种要生产，还有中药膏方散剂的加工配送，去年还承担了全市新冠肺炎患者中药汤剂免费调剂、煎煮、配送工作。”

    江瑟瑟赶紧拉住他，谄媚地说：“感谢白主任，百忙中还能替小女子排忧解难。”

    白秋池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先睡会，我还有个报告要整理，等会三点叫醒你。”走回办公桌，他想了想，又提醒她一句，“除了门诊拜访，还可以到病房，有时候医生晚上值班，也是很好的拜访机会。”

    “好的。你不午休么？”

    “没有午休的习惯。”

    下午肿瘤科的拜访遇到点麻烦，把医生认错了，诊室电子屏上的医生名字和坐诊医生不是同一个人。因为是首次拜访，江瑟瑟也不认识，介绍完自己和产品，医生笑了：“找错人了，周医生下午有个临时会诊，我给他代班的。”

    江瑟瑟这才仔细看了他的胸牌，果然是另一个名字，张质城。

    “不过你们药品我用过，“琉迪”是吧，之前是老孙负责的，怎么换人了？”

    “孙经理身体不好，回去休息了。”

    “他这个年龄，也应该休息休息了。我听主任说，他做我们医院有二十多年了。”

    “是的，他在我们公司工作很多年了。”江瑟瑟接过话，“张医生，最近“琉迪”在核心期刊发了几篇文献，有两篇还是中华级别的，我加个微信发给您看看。”

    “好。你做临床时间不久吧。”

    “刚开始，今天第一天拜访。”

    “哎呀，那我还挺荣幸的。”张医生笑着，拿起手机加了微信。

    本来打算抓紧时间再拜访一个医生，江北北的微信来了：“晚上回来吃饭么？”江瑟瑟想着，白秋池的事情还没跟她说清楚，还是先缓缓，于是撒了个谎：“不了，今天同事聚餐，吃完饭回去。”

    白秋池的消息也来了：“结束了么？”

    这家日料店开在热闹的步行街，狭窄的门头上只有一个字：藏。

    进门即是楼梯，楼梯尽头是高级感十足的无边框玻璃格栅中轴旋转门，隔开楼下世俗的喧嚣。店内空间摒弃了繁复的装点与修饰，以黑色作为主基调，巧妙地运用了灯光设计，将光影虚实结合，赋予动与静的变化。走廊、楼梯、地台，都采用低位光设计，光线由暗到明，引人入胜。漫步游离，一步一景，宛如一幅写意画卷，让每一位食客都成为画中的风景，享受静谧禅意的时光。

    江瑟瑟跪坐在榻榻米坐垫上，尝了一块稻草熏日本鰤鱼，鱼rou紧致而不松散，鲜香四溢，烟熏味恰到好处，口感超赞。

    “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在组织医生到厂里参观学习啊？”白秋池夹起个炸松叶蟹春卷，咬了一口。

    “上午晨会提到了，主要是想邀请“堂安”的大客户和“堂康”的潜在客户，每家医院两到三个名额，统一报名，分批开展。你怎么知道？”

    “小文总联系我的，想从医学会申请继续教育学分，给参加学习的医生。”

    “毕业了还要学分么？”

    “医生每年都需要继续教育学分，参加培训、进修、科研立项、结题、选修继续教育科目都可以获得学分。如果不够的话，参加医学会组织的学术会议也可以。”

    “药剂科也要么？”

    “晋职称的时候需要。”白秋池放下筷子，给她加了点茶，“你考虑好邀请哪些医生了么？”

    江瑟瑟摇摇头，刚开始跑临床，对医生们都不了解，加上这次活动名额有限，安排不好的话，反而得不偿失，影响以后的工作。

    ““堂安”和“堂康”主要是内分泌科在用，而且这次活动的学术主题是围绕糖尿病的治疗，会议讲者也都是国内糖尿病学科的权威专家，邀请的医生最好是以内分泌为主。你现在跟医生还不熟悉，可以跟齐主任商量，让他推荐合适的医生去。我也跟他打个招呼，最好能兼顾“堂安”的用量。”

    榻榻米跪久了，腿脚有点麻，江瑟瑟调整了下姿势，把腿伸直，还好是独立的隔间，不用在意坐姿。她忽然顽皮心起，绷起脚尖，去够对面白秋池的榻榻米垫子。日式的榻榻米餐桌有点宽，她的身体微微后仰，想让脚伸得更远一点。脚尖正要碰到垫子，脚踝突然被牢牢抓住，江瑟瑟一时支撑不住，手肘后抵，仰在榻榻米上。

    白秋池扣住她的脚，恶作剧般褪掉她的袜子，抬眼看她：“看过倚天屠龙记么？”

    江瑟瑟电光火石想到某个情节，羞急地想要收回脚，却被紧紧锁住，无法动弹。

    “不要～”她可怜兮兮地求饶。

    白秋池似乎不为所动，左手托住她白细的脚跟，右手食指拂过她的脚背，沿足背第一第二趾间上推，于凹陷处用力一按。“啊～”按及处一阵酸痛，江瑟瑟忍不住叫了一声，随着持续地按揉，之前跪坐引起的腰酸腿麻渐渐消失了。

    “太冲xue，按压可以促进下肢血液循环，改善气血堵塞、麻木等症状。”白秋池促狭地看着她，“你刚才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