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

    为了更好地了解深渊世界，小恶魔找哥哥借了【眼睛】。既然已是深渊之主，那至少应该好好看一下自己的领地。

    所谓【眼睛】，本质上是一种监控，能用各种形式捕捉、记录信息。哥哥之前也把【眼睛】临时借给她过，就是她用来做会议记录的那个魔法小弹窗。她希望可以获得永久使用权。

    今后，她便能随时查阅深渊的最新动态。尤其是己方阵营，人偶也好、分身也好、盟军也好、下臣也好……做了什么，她全都知道。

    她想要，哥哥就给她了。过程一点也不波折，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拥有眼睛之后，纸鬼白向她简单地强调了一下使用条款。为了保护她，他设置了数条限制。

    其一，只能在深渊使用。

    睁开【眼睛】，有失明的风险，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时，很容易遭到反噬。用的时候，她最好是待在恶魔自愈速度最快的深渊。

    其二，禁止窥视魔法和心灵领域的信息。

    同上，这也是很容易失明的区域。她这个等级，最好是别乱看。

    其三，一次性只能看一个人。

    同时监控、观察的对象太多，会对她的精神力造成负担。想看下一个人，要先关掉当前目标的信息。她还是个未成年的病人，不能累着眼睛。

    其四，禁止好奇‘非己方阵营’的恶魔在做什么。

    非己方阵营，包括来不及处理的旧王残党、异世界偷渡者、逆臣贼子、还有一些……他个人的仇家。激活眼睛去看的时候，边缘标红的那些就是。

    黄色的，是陌生势力，只有绿色的是友好方——不过也都是暂时的。有变动的话，他会第一时间更新。

    红方是敌人，会反抗【眼睛】。她等级太低了，一旦监控被察觉，就会被对方反杀。【眼睛】死亡，她本人也会受到重创。

    其五，尽量不要盯着活物看，更不要对视。

    这是一条忠告。因为等级稍微高一点的魔法使，都很敏感。直视的话，很容易露馅，打草惊蛇。

    “看就是看，不看就是不看，什么叫别直视？”因为缺乏实战经验，她总是会被这些魔法术语搞晕。

    “就是不要去查对方的基本信息，一眼扫过去就行。默认设置是……只要盯着脸注视五秒，就会自动查询……宝贝要小心。当然也可以关掉。有空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探索。”

    超过五秒就会自动查询？小恶魔猛然移动视线。

    一动不动、假装雕像的五秒钟过去之后，她就被哥哥坏笑着压倒强吻了。虽然人被扑了，但她还是瞥见了从哥哥身边弹出来的一排恶魔语标签——

    【姓名】：纸鬼白（展开可查询详细）

    【生命】：满值（展开可查询详细）

    【魔力】：满值（展开可查询详细）

    【等级】：？？？（您当前等级不足，无法发起查询）

    【种族】：混血种（展开可查询详细）

    【杂项】：堕落恶龙、本体、十六岁、男、单身……

    ……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基本信息了。小恶魔一眼扫过去，首先就看到了杂项里的某一项：“单身？”

    为什么恶龙会默认查询这玩意？他这么八卦的么。

    “这个啊……单纯用来监控性生活的。如果你出去鬼混，我这边一眼就能看到。”少年语气戏谑，“嗯，就是为了你设置的。是否有过性交对象、性交对象的数量、甚至是对方的详细信息，我都能查到哦。所以，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在他面前，个人隐私，是不存在的。

    他经常对她说他们之间必须做到绝对的坦诚，其实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如果她撒谎了，大部分时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会很尴尬。

    之后小恶魔举着镜子，盯着自己看了五秒，果然又瞧见了新的弹窗。

    【姓名】：纸夭黧（展开可查询详细）

    【生命】：50％（展开可查询详细）

    【魔力】：30％（展开可查询详细）

    【等级】：15（展开可查询详细）

    【种族】：混血种（展开可查询详细）

    【杂项】：无封号、本体、十六岁、女、单身……

    原来在哥哥眼中她一直是残血缺魔的，难怪他总是热衷于喂她吃药。但是不管怎么喂，她的生命和魔力应该都没怎么变过，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接着她的观察目标又成了人偶，可是看来看去，大家等级那一栏都是三个问号。周围的魔法使全都是魔王，超过了她目前能查询的等级上限。

    ——她有种忽然开启了游戏排行榜的感觉。一看，所有亲友的修为都比自己高，还都是服务器前几的大神。而自己因为实力太拉垮，甚至上不了榜。

    那之后她就没兴趣观测家里的这帮高阶法师了，底层玩家毫无游戏体验，无语到只想删号。

    十七岁这一年，她越发忙碌，跟家人吵架的精力都转移到应付外部世界去了。每天除了学习魔法，还要学习为君之道、治国之道，外交内政，都在职权范围之内。虽然修为还是没什么长进，但很肝很辛苦。

    比起小情小爱——她觉得任何一个像她这样身处高位的年轻女孩，应该都会更关注事业一点。这可是关乎族群和世界的伟业。虽然花凝姥爷丢洗脑包的时候，哥哥总是一脸漠然，但她却很能听得进去，颇有点宗族的荣耀感，想要为了振兴家族出一份力。

    母家现在对她很好。为着早年她在世界树落下的病根，家族送来了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哥哥挑挑拣拣，采用了一些药性较为温和的补品。

    总之，她还算有归属感。如此她和哥哥便都有了一个归处。虽然哥哥的影子对她来说，确实算是很好的藏身之处，不过她更希望哥哥也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容身之所。

    她的目标，毫无疑问也包括成为这个家的主心骨、顶梁柱。这样的话，说不定有一天，哥哥也可以放下戒心，安安稳稳地在她的影子里睡觉。

    她还是个孩子，等级差、身体差，但同时也是一个备受期望的孩子。

    无论是什么新知识，她都学得很快，就连二舅姥爷也赞不绝口，说她虽然不是在深渊长大的小恶魔，却适应得很好，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叔叔说，她这个年纪的恶魔小meimei脑瓜都转得快，就是这么冰雪聪明，一教就懂一点就通。她要是个榆木脑袋，又呆又钝，那才是真的不应该。

    哥哥的反应则要更平淡一点，他解释说她记忆不全，忘记了小时候在世界树的生活，所以精神上不受任何世界的拘束和限制，自是能用最快的速度从零开始接受新世界。跟原住民没什么区别。

    小恶魔恼：一定要归功于年龄和记忆吗，她就不能是单纯的聪明？！

    因为在发脾气，下意识就甩了甩手。但她正坐在哥哥膝上，距离桌底很近。手一抬，手背就猛然撞了上去。她在咚的一声振响中‘啊’了起来。

    “小心点。”身后的少年捧住了她的手摸摸吹吹，在她哀嚎的时候哭笑不得地打趣她，“摸摸摸摸，宝宝成天自己打自己。”

    “我哪有。疼死了！”

    “哥哥看看，没有伤痕啊？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他旁若无人地低下头亲啄她的手背，柔软的唇瓣印上她泛着刺痛的地方。

    除了跟她说话的时候，哥哥会稍微活泼点，其他时间他都沉默不语，像是置身事外的监督者、裁决官，始终同众人保持距离和冷漠。

    当然这也是因为别人都怕他，他一开口，大伙就秒做端庄恭敬状。跟他说话时，全都小心翼翼的。为了不破坏气氛，他也就越发安静。

    不过她知道他也确实有些疑惑的地方，所以就替他问了。他皱皱眉，她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在这件事上，哥哥勉强算是跟她一样的学生，但他不需要任何长辈的夸奖和评价。

    关于治国理念，本家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教归教，最终话语权还是在龙手上。

    而龙听她的。

    虽然她名义上不参政，实际上龙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她，她也没错过多少大事件。

    有了眼睛之后，游戏地图也开了。她能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地看遍整个黑暗世界。

    如今的黑暗地带，是典型‘一超多弱’的极端强权世界，各世界之间混战不休，但有八成以上的世界都以【深渊大裂隙】为尊。剩下两成是些硬骨头，不肯依附深渊。同大裂隙有世仇。

    大裂隙，是的——深渊是宇宙的一道伤痕，是寰宇至深至暗之处。

    当初下深渊时，她所看见的，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海。

    当然这里的海，并不是真的海，海水也不是真的水，而是某种纯粹的黑暗物质。这些不透明的黏液表面看像是墨水，内部饱含混沌能量，不仅不容光通过，甚至还能吸溶吞噬一切光明。像是绝望，像是死亡，像是寂静，像是一切负面情绪和噩梦。

    来到这里，她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这里会是‘黑暗世界’，不受龙与世界树的影响。

    她是跟哥哥一步步走入海底的。深渊就在海底，本质上也是黑海的一部分，是这片汪洋最幽深神秘的海沟。

    她忽然就理解了哥哥为什么有触手，原来他的原型是海怪啊！！深海异兽，身上长满了扭曲柔韧的鱼类触须，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有空的时候，她打开世界地图，点击详情，一查，发现目前的战事基本都是大裂隙在挑事。深渊王国是入侵方，动辄屠城。别国要么臣服，要么覆灭。

    因为亲自参与了那次血腥献祭，她成了彻底的和平主义者。很少再挨小国，以和为贵，撤回了屠杀令。就算一定要杀，也只针对最上层那波人马，更改了旧日全部清空的杀戮规则。

    总体而言，能撤军的撤军，能休战的都休战，和平条约能签的都签了。这些合约很复杂，她来不及全部看完，所以只过目了五星级以上的世界。别的都交给了下臣。

    大部分势力都还算友好，对深渊新任君主颇有好感。听说了恶龙在世界树做的好事之后，普遍带了点钦佩和崇拜。黑暗王国内部无论有多乱，对外的态度都是一致的。同位黑暗生物，自是更仇视光明世界的种种。

    与重视血统纯净的龙族不一样，恶魔不讲这玩意，只要你带了点黑暗血脉，那咱们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