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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的河滩,夜里风高雾大,雾水时而把她们裹在里面,时而又被她们快速的穿出来。 过了半个多时辰,前面的丁娆娆终于一刻不停的骑到了高高的南门下,举头向上张望,洛素允趁着这个空当,才得以追上她,来到她身边驻马停下,小身子已经被风吹得冰凉一片。 转头望向丁娆娆,见她痴痴的仰望着高高的城门,此时天黑,城门已经自内紧闭了,丁娆娆的娇躯仿佛比洛素允还要冰冻十分,浑身上下扑簌簌的发着抖,小唇紧咬,眼眸的深处泪光涟涟,反射头顶的星光十足的耀眼。 “哎……”洛素允幽幽叹了口气,这丫头真的如此着紧宗志呀,此时此景的丁娆娆,给洛素允心头无比的震撼,这位来自江南的姑娘原本就生得端丽美貌,再加上气质秀外慧中,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这些日子,她一如在神玉山上那样,时刻戴着遮面的方巾度日,人家对她的脸蛋看不真切,便难以想象出这姑娘到底有多么的清秀迷人。 现下月光透过了她高高扬起的方巾,印出她原本的面容,洛素允才是觉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或许说的就是她一个,更何况那眼角眉梢边不断淌下的潺潺滚珠儿,让洛素允心底里也软腻一片。 洛素允牵马横在丁娆娆面前,娇声喟叹道:“你别太担心啦,那家伙也不一定就有什么事的,他或许……一会子自己就会出来哩,丁师妹,我跟你在这等他好吗,等他出来之后,你有什么话,便对他都说出来,免得摁在心底里可不好受……” “他一定是遇见了……他一定是遇见了……”丁娆娆喃喃的念叨两声,忽然紧闭住自己细长的秀眸,两行珠玉般的晶莹泪珠儿,滴溜溜的落下了地,继而又睁开秀眸,对洛素允说道:“洛师姐,我们不能在这里等他,啊,对了,这事情只有我才能解决,洛师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就这进去找他,若是明早我们还没出来,你便……你便……” 她一句话说到这里,隐约有些说不下去了,洛素允蹙眉娇声问道:“你怎的了,是太过焦虑了么,哦,你说他一定遇见了,到底是遇见什么?” 丁娆娆决然的摇了摇小脑袋,继而握紧自己的小拳头,从马背上飞身跳下来,向城门口快步奔去,洛素允娇婉的加紧马腹,对她的举动十分纳闷,看着她跑到城门下时,城门正好从内“呼啦”一声拉开了一道缝,门缝中滑溜溜的钻出来一个黑影,与快步跑去的丁娆娆险些撞在一起。 那人似乎也未想到会在漆黑的门口撞到人,惊讶的哟了一嗓子,身子朝门壁上贴了一贴,就算如此,丁娆娆也差点冲到了他的怀中,洛素允在马背只听了一声,便忍不住想要嗔怪的发笑,这嗓音她熟悉极了,除了杨宗志,还能是谁。 想想丁师妹方才还那么担心的要冲进城去,简直就像眼下情形那般的去投怀送抱,洛素允真是笑也不是,怪也不得,只能叹气着杨宗志或许真是好福气,为何天下的好姑娘,都被他一个人霸尽了似地。 “啊……”杨宗志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个人,惊讶的叫道:“丁姑娘,素允……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丁娆娆看见杨宗志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心头悬着的一口气登时松下,几乎虚弱的委顿在地面上,洛素允从马背上俏丽的跳下来,咯咯娇笑道:“等你呀……”拿自己娇媚的眼角瞥着前方的淡雅背影,又似笑非笑的道:“看不见么,人家都担心成什么样啦,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啊,遇见了一点事,嗯……回去再说!”杨宗志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要带她们快步回转。 他和洛素允一起转了个身,见到丁娆娆并未跟上来,又一同回头看过去,只瞥见丁娆娆弯腰站在城门下,用力的捧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香气,面上的方巾也被吹得高高的飘了起来。 杨宗志狐疑的凝住眉头,唔的一下便要打招呼,“快过去呀……”洛素允伸手推了推他,娇昵的说道:“丁师妹真的是吓坏了呢,你看她,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 “是么……?”杨宗志随眼看了看,洛素允娇媚的脸蛋上挂着狡黠而又柔和的微笑,杏眸朱漆点点,极为,他半转身缓缓走到丁娆娆的背后站定,犹豫了片刻,开口唤道:“丁姑娘……你,你没事吧?” 虽然闹不明白丁娆娆现在怎么了,但是自己晚回来一会,她们便在这里等着,总是让杨宗志充满了感激,看丁娆娆的模样,或许都不能直起腰了正常行走,香喘愈烈,喷出的口齿韵味,盘绕在鼻下,滞留不散。 杨宗志笑道:“要我搭你一把吗,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快了,一时间喘不过气啦……” “杨公子……”丁娆娆猛地抬起小脑袋来,月光照下,她的粉面煞白,眼眸深处都是害怕伤心的灰色,她哽咽着婉求道:“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嗯……”杨宗志点了点头,答应她道:“是该走的,这里天色黑的快,夜露又大,我们不如早些回去歇下……” 丁娆娆拼命摇头轻泣道:“不是啊,我是说,娆娆是说,我们……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到南朝去,再也不来这种地方,明早就走!” “为什么呀?”杨宗志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对漠北没有什么好感,如果这番话要是扎西哈多说出来,他一定不会惊奇,但是丁娆娆为什么也要紧劝着他离开?难道是什么人吓到她了么?也不会啊,前些时日,她一直都行走在大营里面,每日足不出户,哪里会碰到什么怪人,身边的兄弟士兵们,更加不可能对杨宗志身边的丁娆娆有什么威胁。 “她害怕什么呢?”是因为漠北气候恶劣,吃饭穿衣的风俗和南朝相差太远,还是因为什么,杨宗志想到这里,城门侧面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嗓音,恭敬的轻叫道:“少汗,请您移步说话……” 杨宗志和洛素允都沉浸在丁娆娆娇柔惶遽的怜态中,没想到有人还等在城门口,转头一见,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异族少年,穿着裘毛白袍,似乎夜里见酒席上见过。 忆及他口中唤出的称谓,与阔鲁索那日所称一模一样,杨宗志背着手转过身来,屏弃掉对丁娆娆楚楚可怜模样的担心,问道:“你是什么人?叫我去哪里?” 那人微微一笑,朝身后挥手道:“少汗去那边,就可见到自己想见之人,有什么话,也问那里就是……” 杨宗志和洛素允顺着他的手指尖看出去,见到城侧山壁下,隐约是孤零零的停了一辆宽大的马车,夜色深沉,不加注意的话,一时是留意不到的,杨宗志想起今夜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察尔汗王,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原以为今夜过后,这难得的一次相认机会,便这么错过了,却没料到峰回路转。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对洛素允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跟着那个人慢步向侧方走去,来到马车边站住,车门前垂下了长长的布帘,里面黑漆漆的,悄无声息,杨宗志霎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称呼才好,只得傻呆呆的站着。 “孩儿……”过了一会,车门内传来一个慈威却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布帘被人从中分开,露出一张宽宽的国字脸,额下留了长长的白胡子,正是察尔汗王。 察尔汗王挥手屏开布帘,示意杨宗志也爬上马车去,杨宗志木讷讷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跟着入内。鼻子里微微带着酸涩,只是方才“孩儿”两个字,便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太久时间没有长辈这么叫过自己,自从在长白山后的土寨里,与白发老道长吵翻了之后,这种亲近宜人的感觉便再也没有过。 帘子被再度放下,隔住了外面湿冷的空气,马车内一片漆黑,只能微微听到两个急促的呼吸声,杨宗志始终不知道察尔汗王到底怎么看待自己,所以也不好开口多说什么。察尔汗王却是一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察尔汗王哽咽道:“像……真的是像,你和你的母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去年我没有仔细见到你的面容,如果那一次我看清楚,应该早就把你认出来了。” 杨宗志忍了许久,听了这话终究心里一酸,堕下了铮铮泪珠,察尔汗王道:“你也一直都不知道吗,你生下来,是有最最高贵的两家人血统,你的一生注定就应该吃的最好,用的最多,衣食无忧,这些年来你受了许多的苦,外公以为你和你的父王母后那样死在战乱下,所以也不知道派人去找你回来,现在你自己终于找回来了,外公该怎么疼你才对。” 杨宗志拼命的咬紧牙关,先前酒宴上,察尔汗王对他不理不睬,他倒是能够忍住,毕竟两人从未开口相认过,也不觉得缺少了什么,但是此刻听到察尔汗王的话,而且是出自自己的亲生外公之口,让他的心情瞬间垮掉,要不是牙关咬得紧,便要放声哭出来了。 鼻子里哼哼哼哼的轻响,杨宗志强笑道:“也还好的,我并没受多少罪……” “还说没有?”察尔汗王的老脸一板,正视着他道:“你的事情,有哪一件我没有仔仔细细的叫人打听,且不说去年你差点死在凤凰城里,便是这一年内,你几番出生入死,能够留得命来见外公,就算你天大的造化啦,现在你来了,便再也不要回去,跟着外公回大宛城去……” “啊……要去,大宛城……”杨宗志惊讶的唤了一句,他倒不是不愿意去大宛城,心里面偶尔也会想着去见见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用过的器皿。只是现下周遭事忙,浑然脱不开身,倘若日后得闲了,也许还是要走一趟的。 察尔汗王板着脸道:“当然要去,现在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外孙,我老啦,终有走不动的那一天,你不去辅佐我,辅佐大宛国,我还能指望谁,嗯,上一回,我派阔鲁索去召你回来,你没有答应他,我想……你可能是舍不开身边人,外公答应你,一定会派人去北郡,把你中意的那些女子都接到西域,大宛国中兴之日,还要落在你的手中。” 杨宗志犹豫道:“可是……孩儿还答应了手下人,要带他们去滇南避祸,我这一走,他们该怎么办?” 察尔汗王笑道:“你瞧瞧你,到现在也不会说大宛话,不认识大宛字,怎么能作一个开明君主,那些人倘若愿意跟着你的,愿意辅佐你日后征讨天下,征讨南朝的,你便带着他们一道回去,外公自会好好封赏他们,他们若是拧不过这个弯,你还要顾着他们作甚么,丢下来就是了。” 杨宗志心头一震,茫然色变道:“外公,你……你要我去大宛国,便是让我积蓄实力,从而进攻南方,谋夺中原?” 察尔汗王叹气道:“这也是外公素来的心愿,可惜……一直未能实现,我的孩儿,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之人可居之,南朝在赵家的手中昏庸不堪,折腾的百姓们民不聊生,咱们是去解救他们,为他们谋福祉的,岂能不对赵家赶尽杀绝……” 杨宗志颤声道:“外……外公,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人说么?天下谁人不知?”察尔汗王傲然昂起脑门,拍着杨宗志的肩头说道:“你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赵家的子孙们永远考虑的是自己争权夺势,二王争霸,国舅爷干政,这些事情,难道不是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杨宗志面色僵硬的道:“即便如此,我们要去将他们赶尽杀绝,又要害死多少忠臣烈士,外公,大宛国难道在西域没有活路了,为何非要把南朝占为己有方才甘心,过去……我在南朝领兵,杀了数不尽的突厥人,契丹人,和大宛国人,孩儿已经羞于去见他们了,现在……您又要孩儿转身去杀掉南朝人,孩儿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什么血统,岂非是非忠jian不分,为什么,每个人遇见孩儿,都想要孩儿去作他杀人的兵器……” 他说到这里,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眸,眼中血光漫起,一个个血rou模糊的身影在面前依次穿过,那些人中……有着朱晃,牛再春,马其英,甚至还有史敬,天丰师兄,师父东堂公之流,杨宗志痛苦的大叫一声,只觉得心头快被压得爆炸。 ===================================== 鲜花,貌似灰常的少,同学们看书的,顺手扔几朵过来呀! .第612章失信之一 杨宗志之所以这么痛苦,实在因为察尔汗王的话语,在他心头的分量很重,过去苦心劝说他拥兵自重的人向来不少,不说白发老道长,不说哈克钦和多勒克,便是他身边的近人吴拓和裘仁远等,存了这种心思的就有好些个。 杨宗志尚且能拿养父养母多年来的教诲,一一冷言驳斥他们,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他的亲生外公,世上唯一的亲人,关系比起杨居正和薛夫人丝毫不远,甚至更有血缘之水,他即算有心拿杨居正的话反驳,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心底里纠结着恩怨情仇,夙世爱恨,一年来所经所闻在内腑熊熊燃烧,这一把火烧得他满脸通红,渐渐的便是喘气都难以做到。 他的身上有着一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