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21)新君
出兵突厥之前,宇文邕已经料到自己的时日无多, 因为自知将死,他早已拟好遗詔, 由太子宇文贇继位。 莎迪身为皇后,在他死后当然名正言顺会封皇太后, 但太子势必也会封自己母亲李妃为太后, 李妃为人懦弱,可太子却顽劣异常。 宇文邕深知太子的人品, 可别的皇子都还年幼,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遗詔特别声明, 太子必须奉皇太后如生母,方能宽慰他的在天之灵。 若新皇登基后对皇太后不敬,辅政大臣得以本詔训斥新皇。 宇文邕知道太子宇文贇若无贤臣辅佐, 绝管理不好偌大的周国,所以他给他立了辅政二大臣, 以太子叔父卫国公宇文直为辅政大臣之首, 太子岳父隋国公杨坚为辅。 然而,他给卫国公宇文直的密詔才是他自认最明智的举措。 「新皇若有任何有悖于一国之君的举动, 或是危及皇太后之举, 卫国公宇文直得依据此密詔将之废黜, 另立新君,甚至取而代之......」 如果儿子不佳,他寧可把皇位给弟弟宇文直。 然而宇文邕万事通透,却有一事失算, 那就是他对于杨坚的野心始终没有提防...... ………………………………………. 西元578年, 宇文邕猝逝的隔天,太子宇文贇继位, 莎迪被尊为皇太后,移居永寿宫。 那一日,大行皇帝停灵未央宫广明殿, 没想到宇文贇天性凉薄无情, 面对先皇梓宫不仅毫无悲戚之意,甚至出言不逊…… 他指着身上瘀青的痕跡说, 「你看看,我身上那么多伤痕都是让你这老顽固打的, 哼!你早该死了!」 言下之意说宇文邕常常体罚他, 还嫌他死得太慢了…… 一干大臣闻言脸色都变了…… 眾人面面相覷,没人敢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不免冒汗,看来日后的官路不太好走了。 但宇文直却不这么龟缩,他自觉身负先皇託孤重任, 于是出言力諫, 「皇上莫出此言,先皇也是为您好, 请皇上务必遵守孝道,勿再对先皇说此不敬之语。」 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已经给自己惹来了大祸。 说起这个宇文贇,自小受到母亲李妃的宠爱, 早过惯了悠闲舒适的宫廷生活, 从他当太子起便整天与一帮专事阿諛的小人混在一起, 养成了喜欢受人奉承的毛病,又哪里听得进諫言? 一时只觉这老顽固叔父跟他父皇一样讨厌, 虽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却很得牙痒痒的。 「给朕记下了!宇文直,有朝一日朕要你好看!」 …………………….. 当了皇帝,且没了宇文邕的严格管教, 宇文贇仿如脱韁野马,本性尽露无疑。 首先,他大肆装修宫殿, 刻意与宇文邕的勤俭背道而驰, 其次,他沉缅酒色,日夜无度, 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连大臣的妻子都不放过,还收了回后宫当皇后, 皇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封, 终于创下五后并立于朝的歷史笑话。 另外, 因为宇文邕不善与皇子相处,犯了错就是严格打骂, 宇文贇自幼乖逆,宇文邕的打骂自然少不了, 却也因此导致宇文贇性格扭曲, 尤其当了皇帝权力之大无以復加, 稍有不如意便要打人,从公卿至百官, 在朝者很少有没被鞭笞过的, 甚至连他所宠幸的皇后、妃嬪和宫女等也不能倖。 为了保障没人反对他, 他派亲信佞臣监视大臣们的言行, 这样一来搞得人心惶惶,朝臣们纷纷进谗言以自保。 宇文直的运走到了尽头…… 朝臣中有那不满宇文直个性的,又因为知道皇帝讨厌他, 于是就密报说宇文直密谋造反。 此话正合宇文贇的心意, 他早想除之而后快了…… 于是宇文直被他一道圣旨玉牒除名, 从此贬为庶人,赶出长安。 「没杀了你是朕仁慈……」 ……………………………………….. 宇文贇只知享乐,不喜朝政, 如今又没有了宇文直, 杨坚实质上已经掌握了朝政大权。 宇文邕精明敏感, 杨坚隐藏自己的野心,从不敢踰矩, 如今的皇帝越是昏庸,他的野心越是有实现的机会, 因此他当然就刻意纵容宇文贇的行为。 可宇文贇不在乎杨坚做了什么决策, 只要让他无忧无虑就好。 他匪夷所思的事还不只如此…… 一日,他心血来潮率眾皇后来到永寿宫给皇太后请安。 自从宇文邕死后,莎迪一直在永寿宫深居简出, 只有库汗妲时时来与她作伴,两人早已前嫌尽释。 这一天,库汗妲正巧在此与莎迪间聊, 忽然太监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两人脸色骤变, 这新君登基至今从没来请过安, 这下子怎么忽然来了? 他的种种行径两人也有所听闻, 两人此时均觉有大难临头之感…… 还在思索之际,皇帝已经领着身后几个皇后进来了, 「儿臣给太后请安,」 嘴里虽说着请安的话,可他眼神里尽是轻浮, 脸上一副嘻皮笑脸,没一丝尊重。 「皇帝免礼。」 「臣妾给太后请安……」几个皇后也请了安。 「免礼。」 莎迪看了一下,没有杨丽华在内, 看来只有她没跟着皇帝胡闹。 宇文贇显然喝了酒, 一脸醺醺然,瞇起眼看着一边的库汗妲, 「这位可就是先皇身边的库汗夫人吗?」 「回皇上,臣妾库汗妲。」 库汗妲没有封妃,所以宇文贇称她库汗夫人。 「太后,儿臣听闻你们突厥族人有夫死从子的习俗, 还有你,库汗夫人, 你们库莫溪族也有这规矩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惊恐! 莎迪与库汗妲两人均是三十不到,风华正盛的年纪, 比起宇文贇也大不了几岁, 只怕看起来更年轻些, 虽然铅华不施,却别有一番风情。 这无良的皇帝竟然说这样的话? 他究竟想做什么? 莎迪忽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不过一眨眼工夫,莎迪随即回復镇定, 她正色的说, 「皇帝此言差矣! 莫说那样的事并非惯例, 哀家跟库汗夫人嫁到大周国来, 当然以大周国礼仪为正统, 却不曾听闻大周国也有这样的礼。」 「太后莫慌,儿臣只是随口说说, 没什么意思!嘻嘻……」 身为一个皇帝竟然这样说话? 要命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色瞇瞇的眼睛尽在两人身上梭巡, 一付垂涎欲滴的模样。 莎迪想起宇文邕的庄重不苟言笑, 那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典范, 眼前这个皇帝竟然口不择言? 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君无戏言? 莎迪不想跟他纠缠, 「皇帝,若没事的话,哀家要休息了!」 「好吧!那儿臣告退了!太后保重!」 「臣妾告退……」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可莎迪心里却窜起一阵冷意, 背脊直发凉, 看来这皇帝心怀不轨, 该怎样避免自己受辱呢? 库汗妲想到的也是同样的事, 两人的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