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程昏的记忆里，母亲纪初雪总是阴晴不定的，她要么哭着想死，要么突然暴怒，甚至多次掐住了她的脖子，或者按着她用东西疯狂地击打她的身体。

    每到这种时候，程振则在家的时候，他会过来打晕纪初雪，如果他不在，程芳不敢上前，只是蜷在角落里哭，或者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喊mama别打了。

    程昏小时候也会哭，后来发现哭了也没有用，就睁着眼睛麻木地等待着熟悉的疼痛。她的身上满是淤青和血痕，可她仍然活着。

    或许是残存的母性，这么多年过去，纪初雪在她身上留下各种伤疤，却鲜少下过死手。

    她也有正常的时候，有时候她会抱着自己，和一位普通的母亲一样，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只是病了，是生了她以后得了产后抑郁，她也想做个好mama。

    可程昏后来读了书，知道纪初雪可能不止产后抑郁这么简单。

    她没来得及确认，纪初雪就死了。

    程昏人生中第一次“叛逆”，是纪初雪又一次拿着熟悉的木棍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她没有跑，而是猛地推了纪初雪一把。

    纪初雪被推得一愣，随后便被激怒了。她疯狂地撞门，程昏躲在房间的墙角，瑟缩着听门外的声音。

    门咿咿呀呀地颤动着，但还没有被撞开。那具紧紧贴在墙上的瘦弱身体抖若筛糠，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出了血也浑然不知，黑沉沉的眼珠不受控制地左右转动，她的呼吸频率分明变快，呼吸声却被压抑在喉咙深处。

    门外的声音不知在哪一秒突然消失了，程昏弓起的脊背微微松弛，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空气中的一切声音却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凌乱慌张的脚步声踩碎了这种寂静，有人用手拍着门，程昏呼吸一滞，却听到门外程芳仓皇嘶哑的呜咽：“……小昏，mama她……跳楼了。”

    之后的事情，程昏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的口腔里，有铁锈的味道。

    好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