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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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蒂尼姆，圣王会西部大堂。 特雷西斯闭着眼，终端的杂音始终回荡在这过于空旷的议事厅，曾经君临此处的阿斯兰领主早已不见踪影，公爵们的阴谋阳谋阻隔于前文明的科技前，诸国的人脉替他扫平后顾之忧，他做的比上一次还要干净轻松的多，重来一世，更多胜利的筹码被他紧握在手心，这一次所有人都相信萨卡兹会赢得更好的结局。 ——他与那个人原本所谋划的结局。 【嗒嗒嗒】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轻的几乎听不见，就在‘她’的手即将碰触到他的肩膀时，他睁开了眼。 “没必要装作是她的样子惹人厌烦。” 冷冰冰的话语止住了‘她’的动作，但‘她’并不生气，或者说众魂的聚集体是否还有作为个体而愤怒的这个概念吗？ ‘她’歪了歪头，就如同无数次特蕾西娅向他讨巧卖乖前的小动作一样。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赦罪师将‘你’带至我面前的时候。” 与‘上一次’不同，这具傀儡里面唯独少了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 他想，这或许就是和博士那些年的‘努力’有关。 赦罪师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他有自己的私心，又或者他觉得有无前任魔王的灵魂都无关紧要，这具傀儡能站在萨卡兹的面前发号施令就已经足够。 “……” 粉发傀儡的微笑依旧悲天悯人，‘她’不会辩解太多，那没有必要。 “那你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洁白裙摆飞扬，‘她’像是真正的兄妹相处那般依偎在他的肩膀。 “他向你许诺，也对特蕾西娅许诺，许诺你们的将来，许诺卡兹戴尔的未来……你们真是一对天真到可爱的兄妹，竟然会同时相信一个前文明的骗徒。” 毒蛇对亚当说：你得到了我的苹果，我需要你的种子孕育新生。 毒蛇又对夏娃说：新生将会在我的zigong内孕育，而我需要你的灵魂。 于是巧舌如簧的毒蛇骗取人类的两样‘礼物’用于达成自己的目的。 博士在利用他们，他的重生不是偶然，所有的一切不是偶然，前文明的遗孤在独自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只是这个阴谋行进的路线短时间内恰好与卡兹戴尔所求一致，可它迟早会失控，短则几年后，长则上百年。 “如果你觉得我们说的不对，那你还记得你‘醒来’前的记忆吗？” 众魂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死’去的，也不记得自己具体的结局，更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见到了什么。 你被蒙上了双眼，从身后推了一把，如同被戏耍的孩童一般跌跌撞撞走向自以为是的‘胜利’。 殊不知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文明只不过是一颗脚边的石子，奔腾的电车从石子上方碾过，所留下的只有彻骨的阴霾。 抓住他。 抓住那条毒蛇。 只有抓住了那条狡猾的毒蛇，你才是将所有的变数尽数掌控在手心。 然后毁了他。 折断他的七寸。 最后杀了他。 将他剥皮抽骨。 这就是喜欢愚弄人类的神明的下场。 众魂在他脑海中不断低吟。 喋喋不休。 令他烦不甚扰。 还好，他的剑很快，血光闪过，耳边的杂音消失了，断了线的傀儡倒在了他的脚边了无生息，就像她本该如此安眠。 “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别让我看见有下一次。” 他起身，没有理会从暗处现身的赦罪师跨步离去。 时间不多了，他是该去见见那位‘故人’。 他不允许任何事物影响萨卡兹的未来。 哪怕是‘他’也不行。 ＊＊＊＊ 【一年后】 这是伦蒂尼姆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运转中的源石暖气炉将玻璃花房蒸腾的越发暖和，甚至是有些燥热了，本就体热的萨卡兹侍女发了一身薄汗，而躺在摇摇椅上安然午睡的某人却浑然不觉。 “殿……” 花房传来开启的声音，侍女们刚要开口就被摄政王举起的手所打断，随后她们如流水般退了出去，玻璃花房只留下了仍在酣睡的‘王妃’。 “……” 指节轻轻蹭过他睡得红润的脸庞，暖烘烘的，皮肤上覆着一层细小的绒毛，看上去比之前的气色好了许多，脸颊上也长了一些rou，看上去不是那样削瘦的可怕。 “不要吵我……让我在睡会曼弗雷德……” 金丝雀挥开了他的手，别开脸想要继续睡，但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是他，惊讶，疑惑，高兴等情绪一闪而过，最后定格在深深的怨念上。 “我还以为你的破工作会比我和我们的孩子更重要。” 都提前几天预定了摄政王的行程，结果他还是迟到了。 “来的路上被血魔大君绊住了手脚，他希望他精心挑选的名字能出现在未来王庭的议事桌上。” “他做梦！他什么都没干就想在我的论文上添上他的大名？” “嗯，所以路上我把他给我的《血魔王庭最受欢迎前十大新生宝宝姓名》扔给了侍卫取暖。” “……” 博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干得好，还是该说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提前预判他的预判。 特雷西斯这个逼最近对他和颜悦色的可怕，连他故意贩剑都不打他的屁股了。 秉持着得寸进尺的优良传统，他夹起嗓子百转千回。 “那能不能让人家去见见阿米娅……” “你敢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 TMD，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一夜‘谈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原本牢牢紧绷的精神也松懈了一些，这么一松懈就松懈过头了，身为俘虏又兼职摄政王妃的他现在除了吃喝就是睡每天无所事事，脑子也迟钝了不少，照这个情况下去他迟早被特雷西斯养废。 于是他想起了赦罪师说要给孩子起名字的事情，临盆在即，再不取就来不及了。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侍女们收集来的，不过我刚刚看了都不太满意。” 博士指了指桌上那堆五花八门的纸条。 萨卡兹侍女们的平均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凯莉娅，露西，蒂安娜这些都算是有文化的，至少还参考了其他国家的文学典籍，然后‘大豌豆’‘小铁锤’‘爆裂源石尘旋风’这种的就十分具有淳朴卡子屯特有的抽象艺术起名风格，其基本逻辑就是你生完崽走出大棚看见的第一个顺眼东西就是你孩子的名字而且这些抽象名字未来还会随着本人的心情随意更换，非常的自由，毕竟孩子长大都是当雇佣兵的料，谁会在意雇佣兵是否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呢。 “侍女说这个‘大豌豆’呢代表着她们萨卡兹自古以来蓬勃不屈的顽强生命力，这个“小铁锤”呢又给予了孩子身体健康刚强有力的美好祝福，而这个‘爆裂源石尘旋风’就更不得了，说出去都能让泰拉诸国抖三抖……我想了一早上觉得这三个名字都不错，所以你觉得‘大豌豆·铁锤·爆裂源石尘旋风’这个名字如何？” 博士一本正经的说道。 特雷西斯“……” 你凌晨五点爬起来苦思冥想了一上午就取了这个破名字？ 他能答应，天上飘着的魔王众魂都不会答应，说不定他还会在不久的将来也被以‘大豌豆·铁锤·爆裂源石尘旋风’之父的头衔万古千秋的钉在萨卡兹的起名耻辱柱上。 “你说过起名字这件事上会由着我的！我就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其实一点都不把我当回事，我在这里活的这么窝囊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博士大怒，作势起身要走，前脚还没跨出去，后脚已经跌进了摄政王的怀抱。 “……除了刚刚那个不行，其他的名字你再选一个。” 摄政王叹了口气，难得的进行了妥协。 “真的？” 博士仰起头，那双不怀好意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真的。” “那叫Angela，好吗？” 花房外忽然起风了，纷纷扬扬的雪就那样措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但花房内仍是温暖的，今天是普通的一天，同样也是奇迹的一天，在今天诞生了卡兹戴尔下一任王储的名姓。 Angela ——上天赐予的礼物。 这是它在前文明里被赋予的最简单明了的寓意。 哪怕这个名字会在未来响彻泰拉，被无数萨科塔腹诽一万遍，在此时此刻也只是她两位血亲对即将降世的她最为纯粹的喜悦。 毋庸置疑，她是从‘爱’中诞生的孩子。 “好。” 特雷西斯听见自己应答的声音，如此的自然，就如同落在爱人额头的吻一般自然。 “对了对了，虽然我知道你们卡兹戴尔没有什么姓氏的传统，但现在好歹算是个皇室，总要有个正经点的姓，听说维多利亚还流行用亲人或关系好的友人的名字做中间名，你觉得小曼的名字怎么样，在这里除了你我最喜欢就是他了……” “……” 摄政王沉默的看向了花房外正好‘路过’的曼弗雷德，隔着玻璃金毛小将军rou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但显然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老师忽然针对。 …… “曼弗雷德，帮我把这些这些都收起来吧，整理好了再放到我的房间锁起来。” ‘摄政王妃’扶着肚子毫不客气的对他呼来唤去，摄政王已经离开了，最近战事频起能抽出一个小时空陪他已是不易。 “……” 曼弗雷德看着手里千奇百怪的抽象名字又是一阵无语，真希望未来小殿下的名字不在里面。 “那个博士……如果是男孩的话您有想过取什么名字吗？” 见人伸了个懒腰就要走，他没忍住叫住了他。 从赦罪师那边他得知博士肚子里的是一对双胞胎，只不过其中一个胚胎天生就比他的双生jiejie弱上许多，即便成功诞下也很容易在出生后夭折，赦罪师将其称为‘副产品’，如果不是博士羸弱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他会在分裂的第一时间就将多余的胚胎抹除。 一个没有被寄予厚望的胚胎自然不会引起重视，甚至在赦罪师的有意隐瞒下连‘母亲’本人也对他的存在毫不知情。 “男孩啊……” 博士楞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诞下男孩的心理准备，但万一赦罪师那个无良庸医产检有误也说不准。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最近温室外一丛黑乎乎又光秃秃的荆棘枝干上，他隐约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丛花开的是粉色。 “就叫Rose吧，如果是男孩的话。” 他说道。 曼弗雷德觉得这有点太随便了，他想如果刚刚前面立着一把铁锹的话，博士也可能就选择了‘铁锹’，况且Rose这个名字也不太像男孩，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没有‘大豌豆’有内涵。 “是吗，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虽然现在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只要挨过了冬天大家都能明白它存在于王庭花园的意义……嘶。” 博士的指腹被玫瑰荆棘所刺破，一滴鲜红的血珠滴顺着他的指尖坠入皑皑白雪之中。 他明明站在那里，却感觉很快就要消失了。 “为甚么要这样看着唔？” 博士嗦着手指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不，没什么……” 曼弗雷德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回复道，而后自己的脸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捧起，柔软的指腹揉开了他紧皱的眉头。 “别想太多啦，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白发青年微笑着，眼眸里盛满了似曾相识的温柔，一如当年那样。 “嗯……博士，雪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他牵住了他的手。 直至今日，名为曼弗雷德的萨卡兹少年依旧不能理解很多事，但至少在此刻，他所抓住的事物皆是真实的。 这样就足够了。 …… “对了，刚刚我把口水擦你脸上了哦～”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