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风荷举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25

分卷阅读325

    不过是个孩子,一到了新鲜的地方自然难免兴奋,一直到晚上用膳时仍快活得小脸通红,坐在凳子上开心地动来动去。

而他的父皇却很沉默,甚至他的母后也与往常不同,见他动来动去也没有呵斥他,仿佛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似的。

他们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小太子有些不懂,但这无碍于他的开怀,直到他渐渐发现行宫的门外开始出现越来越纷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越来越吵闹的呼喊声,这才微微皱起了小眉头。

哪来的大胆宫人,御驾之前岂可如此喧哗!

他有些生气,想要起身替父皇和母后将行宫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呵斥一番,不料父皇却当先站起了身,将他护到了身后。

“昭儿,”他的父皇声音低沉,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令人有些害怕,“到你母后身边去。”

小太子听言有些迷茫,不知父皇为何忽而作此骇人神态,又不敢问,只得退到母后身边。

傅容则依言搂住了太子,眼神却仍系在萧子桁身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向着殿阁的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走去,终忍不住唤了一声。

“陛下!”

萧子桁闻声止步,回身看了傅容一眼,傅容心中一凛,在越来越嘈杂的吵闹声中又抬目看了看门外益发动荡的火光和黑影,不禁言道:“……陛下小心。”

他们成婚八载,早就过了七年之痒,甚至从根上来说他们从不曾相爱过,只是一起搅进了汹涌的权力漩涡,彼此算计、彼此利用,彼此倚仗、彼此戒备。

可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八年相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此时此刻,是否也会有些真情?

他们都知道此刻门外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输了那一切都不必再谈,而即便赢了,傅容亦知道接下来傅家的路也不会好走,可此时此刻她仍然真心希望这个作为自己丈夫的男子能够得胜,这使得那一声“小心”也多了些许郑重和温存。

萧子桁也许听出了这一层真意,也或许没有,他只看了傅容一眼,随即很快就转过了头,只留下一句话

“保护好昭儿。”

说完,他推开了面前的那扇大门。

门外夜幕低垂,然而整座淆山却已亮如白昼。

无数的火把已经点亮,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散发出明亮却令人心慌的光,而火把之下则是一个又一个穿甲佩刀的甲士,他们杀气狰狞彼此厮杀,白玉铺成的地上此时已经横陈着无数血淋淋的尸首,倘若眺望自山底通往行宫的那条山道,便会发现道中堆积的尸体更不计其数,或着银甲、或着铁甲,前者是天子近卫,后者则是逆臣之兵。

红日当空时,这座淆山还曾瑞气满盈,君臣一起在此祭拜天地诸神,然而只一日工夫过去,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祥瑞的告祭神山刹那间便成了埋骨陈尸的人间地狱,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萧子桁有些目不忍视。

天子现身,那些乱臣贼子自然更加兴奋,一个个更振奋了精神挥舞起刀枪,一位身披银甲的将军一戟砍倒一个贼寇,大步流星便赶到了萧子桁身边,那是傅容的一位叔叔,名叫傅江,大梁骠骑将军。

他在无比嘈杂的厮杀声中大声对萧子桁道:“陛下!韩贼来势汹汹,此地实在太过危险,请陛下移驾后山暂避锋芒!”

就说这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又有不知多少兵士死于彼此的刀剑之下。

他们之间并无仇怨,亦都是大梁的子民,只不过不巧被卷入了权力争斗的漩涡,便因此不得不献出自己的生命。

多么可惜。

萧子桁看着眼前这一切,神情却没有什么动容——一将功成万骨枯,或许所有帝王的皇座之下都堆积着如山的骸骨,这便是所谓命数:有的人注定就要茫然地生、茫然地死,而有的人则注定要踏着累累的尸骨走上光耀无限的权力巅峰,将这天下的一切都紧紧攥在手中。

满眼的血影此时不但不让萧子桁感到惊惧或痛心,反而更激起了他心底异样的兴奋,那双桃花眼显得更加妖异了,隐隐埋着些许难以被人察觉的癫狂之色。

“朕哪里都不去,”他说,“朕就在这里,与尔等同在。”

这句话说得十分漂亮,他的声音很大,被夜风一卷,随即便传扬在这血与火的修罗场上空,为君主厮杀的将士们一听此言,胸臆间的热血便不禁愈发澎湃,只觉得此时即便是死,也是为了捍卫大梁正统而死、是为了向君王尽忠而死,他们死得其所,他们死而无憾,比今日祭坛上向诸神献祭的牲畜还要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打起来打起来

第204章淆山(3)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忽而无尽的喊杀声中号角之声鸣响,在这辽阔的山脉之间留下阵阵回音,众人不禁回头看去,才见是韩家父子正高坐于马上,徐徐从铁甲军中显出身型。

殿阁之内,太子萧亦昭正被他母后傅容搂在怀里,他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见了韩守邺,不自禁便叫了一声“舅公”,还以为韩守邺是来找他和父皇母后用晚膳的呢。

只是他很快就被母后捂住了嘴,他隐隐感到母后的手在发抖,他不解地仰起头看向她,却见她并未看着自己,只是直勾勾地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神情闪烁,令他有些害怕。他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更紧地扒在门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映照着门外的无数火把,以及无尽的尸山血海。

他看见他的舅公身披铠甲,被许多甲士簇拥着,从腰间拔出剑指向了他的父皇,道:“子桁,你我舅甥一场、血脉相连,今日只要你束手就擒让位于我、下罪己诏,舅舅便留你一命,此后封侯拜相,也是富贵一生。”

臣子剑指天子,如此大逆之举令众人都不禁心中震颤,傅江大怒,亦执戟指向韩守邺,大骂道:“韩守邺!你这逆贼莫再口出狂言,还不速速引颈就戮!陛下宽仁,你就可以如此得寸进尺不成!”

韩守邺闻言却一声冷笑,连一个眼风都吝啬于给傅江,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萧子桁,如同恶狼盯住一块鲜红的肥rou。

而与这满山的剑拔弩张不同,此时的萧子桁却显得悠然自得,他甚至朗笑了一声,反问:“罪己诏?敢问大将军,朕何罪之有啊?”

韩守邺的剑锋闪着冷光,而他的语气比剑锋还冷,一门之隔的萧亦昭听见他舅公言道:“你为君狭隘、刻薄寡恩,枉顾当年南渡世家之功——不过区区四十载,你便忘恩负义意图剪除世家羽翼,是也不是!”

门内的萧亦昭并不能全然明白此时舅公说的是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舅公确然要对父皇不利。

萧亦昭有些害怕了,不禁悄悄拉住了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