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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绯衣女子捏了一把汗。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众人所料。只见那女子翻身一跃,足尖轻点马背,身子轻盈如燕,竟跃至数丈之高,轻叱一声,袖中峨眉刺倏然飞出,将最近一个响马刹那间刺翻。马嘶声、惨呼声中,绯衣女子业已登上驿外一棵大树,轻轻的立在了枝上。胸口微微起伏,冷面如霜,呵斥“还要找死,还不速去。”她眨眼之间,连刺两人,又兼轻身功夫,身巧如燕,匪徒当中有人喊出“白玉京”,诸人为之色变!又有人道:“她武器已尽了,撞了树,摇将下来,给兄弟报仇!”这一声报仇,呼喝得匪徒热血奔涌,又有三五人追了上来,竟试图摇晃绯衣女子的栖身之树。绯衣女子脚下的树枝开始颤动,她低头看着他们,眼角因愠怒而微微泛红,她摘了一枝枝叶。此时,疾雨将至。鞭子一样的闪电一刀一刀的劈在山峦间,霹雳呼啸山林,一个接一个炸响在耳边。不远处的洛水奔涌咆哮。夏夜的雨凉森森的,带着泥土潮湿的腥味儿。她手中的树枝约莫一臂来长,上头的树叶被风吹的簌簌的发着颤。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运起绝云负青手,乱红成阵,花瓣伤人。那一日的情景,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泯灭,反倒愈发清晰了。那个人,像从心里,慢慢流到血液里,最终变成了……变成了自己。不知是不是湛卢剑意对人心潮的催动之用,那人的影子像与自己重叠了。所有的一切,像头顶这篇将要下雨的黑天,无所不在,如此强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唯有……唯有胸口流动的气息,还有掌中guntang的手指。她垂下了手,冒着再一次眼盲的危险,用潮汐明月诀,调动丹田之间的强劲真气——……闪电划过,照亮了驿站,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一地的血,满地或深或浅的痕迹,仓皇四窜的群马,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驿中诸人早已吓得面色煞白,气息微弱,良久,才有胆大些的,去外面瞧瞧状况。匪徒或死或走,已经散了。唯有那绯衣女子,尚在廊下躲雨。这人又缩回了头去,响马固然可怕,然而这个娇娇小小的少女又何尝不可怕?约莫一刻钟后,那险些命丧刀口的货郎才鼓足勇气,出来对着绯衣女子道谢,他死里逃生,情绪激动,眼里直冒泪水,又是鞠躬,又是磕头。绯衣女子在她欲磕头时躲开了,问他:“这里是驿站,为何会有成群结队的匪贼呢?”货郎拭泪道:“原不敢走这里的,这是古河道,官府不管了,这才出了许多匪徒,若不是遇到疾雨,我等断断不敢在此停留。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些许小礼,还请一定要收下。”说话间,捧过来一捧米粒大小的珍珠。绯衣女子只捡了其中一粒,货郎虽还觉不安,但见她神态坚决,再不肯受,只得讪讪的自收了。绯衣女子重复了一遍:“官府不管了?”又说:“官府管的地方,不至于如此吗?”货郎道:“可不是么,再怎么,有官府管,总比没有官府管好。”他做流动买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惊魂甫定,心情激动,话匣子也打开了:“咱们都算好,生逢盛世,若生在乱世,那才叫人命如草芥,莫说贼匪了,整村整村的流兵端去也是有的。有些地方,死的人多了,城空了,什么财狼熊罴都流窜出来,见人就咬,剖腹掏心,弃骨荒野,都是有的。”绯衣女子似乎怔住了,她惑然问:“咱们生逢盛世?”货郎也惑了:“咱走南闯北,什么也见了。没有人食人,不就是盛世么。”绯衣女子似是忽然松泛了,笑了一笑:“你说是,那就是的。”货郎与她谈话,邀请她去里间一同向火。绯衣女子推辞不去,独自在廊下站了半夜,等雨一停,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西京距西陵并不远,走官道的话,快马疾驰,也就两、三日的路程。苏缨自在河洛府辞别了阿曼之后,为免云公子通过照身帖追查她的下落,特意选了荒郊野外走,一路上遇到几拨流寇、野兽,她内力逐渐恢复,应付此等不在话下。马的足力又有限,如此过了十余日,才到西陵县。苏缨遥望苏府,虽是对家中眷念已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个当头回家,恐拖累了父母。拨转马头,信步而走,遥遥的见荒野有一棵大树,树下破烂的酒旗招展,临近一看,竟是陈巴的小野店。想是过路人少,营生荒凉,店虽敞着门,却没有人招呼。直到苏缨勒马停了下来,马嘶声中,眼皮耷拉的陈巴才打着哈欠走出来。“打尖儿?住店?”苏缨面罩障纱,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坐骑不过寻常良马,百里奔波,便累的无精打采。陈巴一见,指指马槽边的牌子。上面张牙舞爪的错字写着“本店不寄养马匹”。陈巴道:“先说好,打尖儿住店都好,只别让我给你养马。”苏缨疑惑:“我记得上回我来,还没有这牌子呀。”听是个回头客,陈巴小眼睛一睁,细细打量起她来。苏缨掀开面罩,他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总算是个二回客,陈巴态度立刻热络起来,一面给她牵马,嘴里骂骂咧咧的:“还不是燕老二那个臭驼夫,你见过的。他把那匹马扔我这儿,才给我二钱银子,人就不知哪儿去了。马又能吃,早吃了不止一两银子了,老子到处找他都找不到,直娘贼的,明日就把它拖去市上卖了。”苏缨又惊又喜:“追风?““呸,追它娘的风,追老子的钱,催老子的命。”苏缨走到后院去看,果见燕无恤的追风游荡在槽边。陈巴嘴里说的凶恶,却也没虐待它,皮毛水亮,双目炯炯有神。苏缨便道:“你横竖都要卖了,那你卖给我成不成?”她说话间,摊开手掌,白莹莹的五指中间,躺着一粒圆径寸许的金珠子。陈巴大惊失色:“你别是劫了哪个富贵人家罢?”苏缨不答,神情诚恳,瞅着他。陈巴看着那金珠子,双目泛光,恶狠狠的,恨不得拿眼睛将它“吞”下去。然而,犹豫后,他竟道:“不、不行。这是燕老二家里留给他的念想,多……多少钱我也不能卖给你。”第81章诉来路踽踽独行苏缨没料到陈巴看起来俗气市侩,竟能忍住金子的诱惑,也不肯将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