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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取自己的行李,往校门口看一眼,自家车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再垂目,神色间有几分落寞。尚未进入高速路段的车上,尚小云收拾着化妆镜突然开口,“离别的时候没人哭一场,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安济民看她一眼,不为所动,“再说一直都是住校念书的,早该习惯。”尚小云许久都没有说话,信号灯转绿的瞬间叹了口气,“总归是咱们亏欠了孩子。你看今天校门口那阵仗,都是私家车带着行李开进去,拖家带口的来给孩子铺床收拾,咱们把人放下掉头就走了。留下他一个孩子,晚上能不能收拾出一个能睡的地方都不知道。”“亏欠什么了?”安济民皱眉,“给他花了那么多钱,还亏了他了?都是从那么大长起来的,我们小时候哪有这样好的条件?”尚小云不说话了,她是知道这人的固执的,只在心底里想着,若是亲生的易迁,她绝不会这样就走。又也许她的愧疚不是来源于今日的一件事,而是聚沙成塔积小成多。从上小学起就被托给班主任照顾,在人家家里吃,也在人家家里睡。上了初中高中依然这样,总寄人篱下,虽不愁缺衣少食没钱花,但个中苦楚恐怕只有孩子自己知道。不然怎么会做那种事呢……尚小云的这些思索都是安易持不知道的,就像他此时也没察觉身后不远处,陈琛趁机扯了扯唐宵征的袖子,指点着他小声在说,“大热天裹了个严实,长袖长裤,鞋子也不露趾,小学弟跟你有缘分呐!”唐宵征看过去,眼神在那件打底的黑白条纹衫和陈琛身上黄白相间的条纹短袖之间来回偏移几下,莫名不爽,“吃饭时候再叫我,我上去换衣服。”对着不太熟悉的人,唐宵征向来有些苛刻和冷淡,早习惯了的陈琛也不在乎,把他劝走之后,借口帮忙抬行李,尾随两人上了小白龙往北边的住宿区去。三人下车步行走进宿舍楼,梁断鸢前前后后环视一圈,问,“就你一个人?”“对。”安易持扯着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走的费力,却还是笑了笑回答,“爸妈有点别的事情。”“哎,跟你一样啊。”陈琛凑上来很不见外,揽着两人的肩膀拍了拍,感慨,“都是厉害的家伙。”他大一报到的第一天遇见梁断鸢,推门进去的时候,四人宿舍间挤了八个人,三个成一团,四个成一堆,两对父母互相寒暄着爬上爬下,帮孩子铺床擦桌,竟显得有些热闹剩下一个梁断鸢就在唯一沉寂的角落里沉默着,收拾自己的床铺,动作干净利落,好像不曾在这样的气氛里感到尴尬或者不安他主动打招呼的时候,梁断鸢刚刚从上铺跳下来,膝盖微曲着做个缓冲,身姿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极具压迫,那时远比现在黑的多,躯干劲瘦有力,一看就和他们这些刚从高三监狱里放出来的囚徒有所不同。分明身姿体格都很张扬,姿态却显得谦逊温和。梁断鸢冲着他们点了个头,似乎也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一星半点白白的牙齿,没说什么话,出门去了,等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箱纯净水,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分了一瓶。还顺带买了抹布递给对床上趴着挂蚊帐的男人,那人抹一把额上的汗,连连道谢,“正说缺块抹布,我家这个不争气的,支都支不动。”后来陈琛跟着父母回宾馆住最后一晚时,陈mama提及梁断鸢居然用了可怜一词,说这孩子很会来事儿,有种说不出的老练,而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大都很难学会如何……会来事儿。彼时陈琛还对‘会来事儿’一词嗤之以鼻,却破天荒的隐隐赞同了mama的说法。这也直接导致了此后几年,无论陈琛如何大喇喇甚至恶趣味的撩闲,想要看到梁断鸢是否有不为人知的软弱一面,他都保留着难以忽略的同情甚至于怜悯而不敢做的太过火。他们能成为朋友大概也与此相关,见识过他的软肋和缺点,再看到他的光芒就不会觉得刺眼。“我帮你。”陈琛领了水卡钥匙,紧追几步赶上当先两人的时候,梁断鸢刚把行李箱从安易持手里过过来,不甚明显地掂了掂,随口说一句“挺沉。”阳光擦过他飞扬的眉尾,擦过T恤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也擦过小臂因用力而愈加凸显的肌rou线条,投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安易持眼神错开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麻烦你了。”梁断鸢正巧回了头,看到那一个瞬间的光景,透过吴桐枝丫的斑驳光影跳跃着散进安易持眸子里,那里头琥珀色的光圈骤然紧缩,像是受到了惊吓,又也许只是瞳孔滤光的自然的生理反应,可落进梁断鸢的眼里,却像一只懵懂纯澈的折耳猫的瞳仁,映着繁华世界的倒影几级台阶之外,陈琛仰头看去,将两人的对视尽收眼底,心里微妙的响了一声,很轻。那是他在那个当下还无法理解的某种东西。日后在回溯才有了解释,原来这就是有限人生中目睹的首个有关惊鸿一瞥的画面。第三章——够了安易持报到的时间算是很晚了,四人间的宿舍推门进去时只剩下靠近阳台门的一个铺位空着,很明显是属于他的地盘。“多亏了有你们帮忙。”他从梁断鸢手里接过行李箱连带着自己手里的一并推进门后的墙角,直起身子擦了把汗,“麻烦你们了。”“不客气不客气。”陈琛把钥匙和水卡往唯一空着的桌上一放,迟缓的发觉值得道谢的事情好像是梁断鸢做的,于是亡羊补牢地佯装积极,“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替你搞定。”“没什么需要帮忙,迎新点应该还有事要做吧?你们去忙。”安易持很上道,陈琛就很高兴,“那行,那你忙着。”他一只脚踏出门,已经谋划着下楼开饭之前要买根雪糕消消暑了,没成想被梁断鸢裹住了脚,“不走么?”站在衣柜前拉开了柜门的人没理他,退后两步看了看空荡荡的床上,问安易持,“床垫被褥有么?”很显然,他没有买学校的订制款床上用品,那两个半人高的旅行箱也装不下这些大物件。安易持果然摇了摇头,“听说学校有卖。”“下午两点在综合楼停车场领取军训服,晚上7点在教室集合,全系的同学统一学习校歌。明天早上6点准时到cao场开始军训。”梁断鸢看了看手机,“现在是12点30。减去吃饭的时间,你只有不到两小时收拾东西。晚上之前能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吗?”门口咣当一声响,陈琛走神脚趾正踢上门槛,弓着腰缩成了一团。梁断鸢助人为乐,这在他的记忆里并不罕见,曾经走在路上遇见骑车摔倒的男生,梁断鸢一手拎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