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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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林祥/架空古风向 ·山鬼郭麒麟x书生阎鹤祥 壹.大寒 他跟那个孩子相识纯属是个意外。 那时候阎鹤祥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他自幼家境贫困些,因此寒窗苦读许多年,只为了能榜上有名,谋得皇帝的赏识,兴许还能赐的他一官半职,能让他扬眉吐气的衣锦还乡。 他启程的时候正是冬天,如今已赶了十几天的路,今年冬天雪下的极大,路上覆着厚厚一层白雪,踩上去便陷进一片刺骨的冰冷,风也刮的凌厉,阎鹤祥衣衫穿的单薄,他只得不住地紧着衣领,可那寒风还是从他衣衫的补丁缝隙里钻进去。 今年的冬天着实太冷了,尤其是对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来说。阎鹤祥身后背着的布质行囊都已经冻得僵硬,令他疑心自己兴许还未赶到京城,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这天夜里他找不到地方落脚,若是平时也就随便找个能避雪的地方休憩一会儿也就罢了,可如今阎鹤祥茫然四顾,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心中有些绝望。 有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他眼睫上,阎鹤祥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竟看到在不远处有抹看不太清晰的黑影,似乎是间小屋或是什么,他此刻太冷,便着急的向那处赶,也不再想这冰天雪地之间,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到底是有多诡异。 那是一座废弃的庙宇,屋檐上满是结着的冰凌,积雪几乎掩埋了那扇矮小的篱笆,阎鹤祥小心翼翼的将它推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去。 这里应是许多年没有人居住,四周结满了蛛网,里头的东西兴许是叫人搬空了,只有几个坏掉的矮凳被随意的扔在一旁,只是虽然破旧,但对阎鹤祥来说,至少也是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他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来铺在块还算是干净的地上,也就这么将就着合衣躺下。 他身心俱疲,只想着尽快入眠,也无心再拿出书本来读,迷迷糊糊里睡到半夜,却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阎鹤祥起初以为是破庙里的老鼠在动,后来却发觉有些不对劲。 窸窸窣窣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一直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才没了声息,阎鹤祥心里一阵诡异感觉升腾而起,借着翻身的时机悄悄地睁开眼睛,只是这一睁眼,却是被吓了一跳。 白衣少年蹲在他的身边,正用那双漆黑而漂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在这到处都是灰尘蛛网的破庙里,这少年的衣衫过于洁净了些,不似常人,见阎鹤祥睁开眼,那少年似是受到了惊吓,向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阎鹤祥索性坐起身子来,同少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才谨慎的出声问道。他倒不是没从书上看到过那些精怪传闻,也听说过有些山间的鬼魂化作漂亮模样接近人类,只是…眼前这少年不像,因为那双眼睛,清澈见底。 听到了他的问题,少年歪了歪头,转身从雕像底座的缝隙里找着什么,半晌他找出本破破烂烂的书来,应是翻阅过许久的,他拿着书,又小心翼翼的朝着阎鹤祥那边试探的走了几步,见阎鹤祥没有别的举动,才放心似的走过去。 那少年手里的书翻到某一页,上头是用毛笔圈出来的字,阎鹤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辨认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郭…郭麒麟?” 郭麒麟点了点头,听到阎鹤祥叫他的名字,他似是极开心一样,扬起抹欢快的笑容来,又靠近了阎鹤祥一些。 见郭麒麟并无恶意,阎鹤祥也就无所谓他的接近,不管这少年是人是鬼,这清清冷冷的深夜,有个人陪着他说话总是好的,夜还长,但阎鹤祥也再没了睡意,便跟郭麒麟搭起话来,虽然都是他在说,郭麒麟在听。 阎鹤祥跟他交流只能靠郭麒麟用手比划着,但交谈的久了,阎鹤祥也能差不多明白一点半点郭麒麟的意思,他道行低微些,仅仅能化个人形出来,其余的还未能做到。 “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呢?”说了很长时间,阎鹤祥突然想起件事来,便问道,郭麒麟听了他的问题,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然后他就看到郭麒麟有些泄气的点了点头,那模样不仅让阎鹤祥有些好笑,他试探性的摸了一把郭麒麟的脑袋,然后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下放柔了声音。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贰.小寒 第二日阎鹤祥醒来,发觉破庙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起身环顾四周,并没找到郭麒麟的身影,他心想着兴许郭麒麟白天是没法出来的,便拿出纸笔来写了几句道别的话,想着晚上郭麒麟再出现时就能看到了,然后他收拾好包袱,推开破庙的门走了出去。 他继续向前赶路。 再走过这一段,便要翻过一座山,只要翻了山,剩下的路便好走许多,只是阎鹤祥站在山前,望着眼前茫茫的雪白,许是昨晚的大雪封了山路,他无可奈何,只能回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可大雪将他来时的脚印早就遮住了,这四周都是雪白,没多久,阎鹤祥就迷了路。 他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白,微微泛上一阵晕眩。 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阎鹤祥惊异的回头,郭麒麟正有些生气的看着他,郭麒麟肯定是看到了那张字条的,阎鹤祥想,不知怎的,他竟有几分愧疚的感觉,他正想出声道歉,却听到郭麒麟先开了口。 “…哥哥…不、不能、乱跑。” 原来郭麒麟是能说话的?阎鹤祥还未来得及去想,郭麒麟就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抓着他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两人一路沉默无话,没多久,阎鹤祥就见到了那座破庙。 原来他走反了方向。 折腾了这一路阎鹤祥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打开包袱,拿出半块早已冷硬的面饼来吃,郭麒麟在他身边转了转,似乎对这面饼很好奇,阎鹤祥便掰下来一块给他,郭麒麟接过来咬了一口,随后便吐了出来,又皱起眉头来。 这反应让阎鹤祥好笑:“的确不好吃,但我出来赶路,也只能靠这东西来填肚子了。” 郭麒麟听着,然后伸出手拿过了阎鹤祥手里的面饼,又放回了他的包袱里,在阎鹤祥不解的目光里,少年径自出了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山鸡。 “这冰天雪地的,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阎鹤祥惊讶的站起身子来迎他,而少年则是一副讨要夸奖的表情,直到阎鹤祥摸了摸他的头,他才心满意足的跑到一边去处理山鸡。 堆柴,生火,郭麒麟做的十分熟练,阎鹤祥没什么事可做,就在一边看着他,时不时地跟郭麒麟讲几句话:“你是从哪儿学会的?” 郭麒麟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开始思索起来,半晌才道:“之、之前…不、会…现在…” 他的话说的极不流畅,但阎鹤祥也能听出其中意思来:“你是说你之前不会做,现在就会了?” 郭麒麟点了点头。 阎鹤祥还想问些别的什么,但那烧鸡的香味已经冒了出来,郭麒麟撕下一块rou来递给阎鹤祥,眼睛因为篝火而显得闪亮亮的。 像天上的星辰。 填饱肚子后阎鹤祥又看了会书,跟郭麒麟聊上几句后便沉沉的睡去,郭麒麟是不需要睡觉的,他就漫无目的地在庙里乱走,无聊的便翻看着阎鹤祥的书。 雪终于停了会,月亮自云后出现,那一点点清幽的月光,从屋顶的缝隙,照在了正在看书的郭麒麟身上,而他轻微一颤。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正在沉睡着的阎鹤祥,目光由茫然转为了化不开的温柔,他走上前去,盯了阎鹤祥一会,随后躺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搭在了阎鹤祥的腰上,慢慢的合上了眼。 “阎…阎鹤祥?哥哥。”他说话流畅了些。 “……我记得你。” 叁.冬至 大雪封山,导致阎鹤祥在破庙里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这期间倒也不是过的多苦,其实比阎鹤祥之前的生活要好过得多,尽管雪下的极大,但郭麒麟总能带些野味回来,还有这冰天雪地的寒冬,这破庙里头,竟不显得特别冷。 是因为有郭麒麟的存在吗?阎鹤祥想。 郭麒麟会跟他一起吃东西,偶尔也能交谈上几句话,大概是因为阎鹤祥常常同他讲话的原因,郭麒麟说话也越来越流畅,但只是记忆还是一片空白,所以他也不爱说话,多余的阎鹤祥有心想问,郭麒麟也记不得了。 “你之前也是吃这些东西的吗?” 郭麒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很快的摇了摇头,阎鹤祥便好奇起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带山鸡之类的东西回来呢?” “……”这回郭麒麟迟迟没有回应,少年皱起眉头来似是在苦苦思索,良久指了指阎鹤祥,又指了指他手里的兔子rou。 “因为我需要吃这些东西?你才带回来的吗?” 这次郭麒麟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这只是郭麒麟不经意间的反应,却在阎鹤祥心里泛起了涟漪,他从未感受到这种被人视若珍宝的感觉,可又深知这只是因为郭麒麟遇到的是他,所以才对他这么依赖,他低下头继续吃饭,心情却有些低落下来。 郭麒麟看着他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扯了扯阎鹤祥的衣角。 “哥哥?”他语气有些疑惑的道。 “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在这耽搁的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开春的科举。”阎鹤祥看着他,勉强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雪倒是已经不下了,我再看看这几天雪能不能化,要趁着不下雪,尽早赶路啊。” 郭麒麟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 在阎鹤祥有些惊讶的目光里,郭麒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少年身着白衣,眉目清俊,不像山间的游魂,更像是天上的谪仙人。 “不…不想让哥哥走。”他这么说,声音有些难过,眼神却十分执着。 “喜欢哥哥。” 来自少年的心意,却十分清晰的落在阎鹤祥耳里,像是在湖泊上投下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他短暂的愣怔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郭麒麟的头。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郭麒麟依赖他,因为阎鹤祥是第一个遇到郭麒麟的人,但绝对不是那种他所认为的感情…因为郭麒麟甚至都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郭麒麟是自山间而生的少年,而他不过是个凡人,生老病死,他难以抵御,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则永远干净如初。 阎鹤祥沉默良久,最后笑着,摸了摸郭麒麟的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很喜欢你。”他尽量将语气放的平淡些,而郭麒麟眼中的惊喜也只是划过一瞬,随即便有些迷茫,他张了张口,想要对阎鹤祥解释什么,但对方已经掩饰一般的转过身去,不再回头了。 肆.霜降 那天,本已停了的雪复又下了起来,鹅毛似的纷纷扬扬,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寺庙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来。 郭麒麟一早就出去了,除了晌午时回来过一趟,但他没待多久就又离开了,阎鹤祥想要同他交流几句,可少年却如同避之不及一般,远远地闪到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像是在逃避什么,郭麒麟只在庙里待了半个多时辰,看着阎鹤祥吃完了他带回来的食物,才闷声不吭的走了,阎鹤祥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微叹一声,低下头去。 可一直到了傍晚,也没再见到郭麒麟的身影,这时候阎鹤祥才有些着急起来,他想着也许郭麒麟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又不知道到哪儿去找郭麒麟的踪迹,但没过多久阎鹤祥便冷嘲自己许是瞎担心,郭麒麟是山鬼,又怎会怕这山间的霜雪与大雨? 虽是这么说着,那盏烛火阎鹤祥却一直点到了深夜都未熄,等着等着他便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却听得轻微动静,阎鹤祥一睁眼,便看到郭麒麟站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 “你回来了?”阎鹤祥有些惊喜的道。 烛火摇曳,光线昏暗,阎鹤祥抬眼看着郭麒麟,只恍惚看得清那一身白衣,少年的身影十分清隽,此刻应是在静静的望过来,可阎鹤祥却隐约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说话…?” 郭麒麟还是没有回应,只是那视线太过灼人,长久的停留在阎鹤祥的身上,像是肆无忌惮的打量,又像是…像是野兽扫视自己的猎物。 这不是郭麒麟会流露出来的眼神,阎鹤祥突然感到非常诡异,他谨慎的向后缩了缩身,而郭麒麟却突然开了口。 “好久不见…哥哥。” 在他话音落下时,天空一声惊雷乍起,伴随着急骤而落的暴雨,一道闪电应声划过,而此刻阎鹤祥也看清了郭麒麟的表情。 他勾起唇角,笑容仿佛势在必得,还有那双眼睛…漆黑的,深邃的,少了几分干净,却多几分令阎鹤祥恐惧的,扭曲爱意。 “哥哥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等了你好久。”郭麒麟一字一句的道,然后他慢慢的朝着阎鹤祥的方向走过来,每一步都极慢,却又极其坚定,阎鹤祥被他这副模样所震惊,几乎下意识的向后退却,直到退无可退,直到郭麒麟站在他的身前,然后蹲下身,用手抓住了阎鹤祥的肩膀,他很用力,捏的阎鹤祥生疼。 “我在这里等了三百年…等的我…忘记了好多好多事情。”他唇角的弧度冷漠而阴森,山间的鬼语气轻柔,却偏生手下力道极重,看到阎鹤祥极力忍耐疼痛的表情,郭麒麟这才有些开心的笑起来,然后他低下头,在阎鹤祥的耳边低声诱哄。 “哥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不看看我?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吗?” “……你不是郭麒麟。”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放声笑起,转而郭麒麟深深的盯着阎鹤祥,眼里的情绪复杂到让他无法分辨:“你说错了,哥哥,我才是郭麒麟,之前的,不过是个…懦弱胆小的山鬼罢了。” 在阎鹤祥崩溃的言语还没有决堤之前,郭麒麟已然吻了过来。 今夜的雨和雪不会再停了,屋檐承载不住太多的雪花,便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冰凉的,轻柔的。 而破败的屋间,烛火闪烁,微微映出墙壁上交叠的身影,山鬼弯起一双墨色的眼眸,压制着人类书生的挣扎,毫不留情的,将手下的衣衫一点点的扯尽,然后他俯身,在阎鹤祥的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那些交织着的,暧昧颜色的痕迹。 雪很凉,郭麒麟的怀抱也很凉,他甚至连温度都是冷的,那是山间的冰与雪,冷到彻骨,偏偏又在阎鹤祥身上点起一把火,逐渐的烧灼,只在蓄势之间,顷刻便能燎原。 “不……”阎鹤祥胡乱的推拒,可郭麒麟吻他的力度如此执着,似乎他真的等了他三百年,深情而刻骨,在山间,在雪夜。 当郭麒麟与他相触时,阎鹤祥为他冰冷的温度而微微一颤,随即他疼的拧起眉头,因为山鬼想要索求更多。 郭麒麟渴求更多,那些在几百年之前,他未曾得到过的,于是他沉身,让自己更好的与阎鹤祥契合。 那阵情爱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阎鹤祥最后低泣着求饶,郭麒麟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他,那时天光都已大亮,映着白茫茫的雪。 “睡吧,哥哥。”郭麒麟在他唇上吻了吻,露出了难得的一丝温柔。 然后阎鹤祥抽泣着睡去,郭麒麟望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他在这山间等了阎鹤祥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常年冬天,终日落雪,郭麒麟等的太久,以至于他忘记了太多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他只知道自己要等。 “也许你比我更执着,守着一份虚无的记忆,和一场永无尽头的大雪。”郭麒麟自言自语,而他的手突然不再受控,拿起一支笔来,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你应该留在他身边。 “不。”郭麒麟摇头拒绝:“我只会伤害他,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后也是。” ——但你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我不能替代你,我也无法替代你。 郭麒麟沉默了一下,良久才艰难的问道:“不会…后悔吗?” 那支笔顿了许久。 ——不会,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烛泪流尽,雪停了。 伍.寒露 阎鹤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是这座山上的守山人,在某个冬天捡回一个即将被冻死的少年,不为别的,只为那少年有一双明澈的眼睛,漆黑的,宛若深潭。 阎鹤祥将那孩子救活,但他除了记得自己姓郭,其余的一概忘了个干净,阎鹤祥想了想,只道麒麟圣兽之首,祥瑞之兆,你便叫郭麒麟可好? 于是他便开心的应下来,眉眼弯弯。 郭麒麟长到二十岁,便不再老去,时光仿佛无法在他身上刻下任何更多的痕迹,他自己恍然不觉,阎鹤祥却心存疑虑,他去翻了书籍,那书上也只寥寥记载几句,山鬼少年,不老不死,血rou可医人起死回生。 他便下了决心要保护好郭麒麟。 有友人来拜访过他,在见到郭麒麟时随口问过几句,阎鹤祥搪塞过去,本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谁知第二日友人再度来敲门,身后还跟着军队,那人笑容虚伪,只说着当今圣上病疾缠身,只需阎鹤祥将那山鬼交出来,若医好了圣上,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阎鹤祥破天荒的露出冰冷神情,疏离的道这儿可没有什么山鬼,还是请诸位回去的好。 彼时郭麒麟正去山上摘些松树枝回来,今年的冬天有些漫长,他想着多攒些来烧火,只是他背着柴火兴高采烈的到了山下之时,脚步却忽然顿住。 阎鹤祥被几名士兵制住,他身后那人笑容狡诈,盯着郭麒麟的眼神十分贪婪,用着几近是温和的语气,对着郭麒麟道:“你过来,我便放了他。” 阎鹤祥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郭麒麟犹豫了很久,慢慢的放下了柴火,一步步的向着军队那儿走去,走几步他又停下,盯着那人道:“我过去,你便放了他吗?” “当然。” 于是山鬼自投罗网,被几名士兵捆了起来,但郭麒麟仍然执着的看着阎鹤祥的方向,可那人只冷冷的一笑,随后下令道:“杀了他。” 剑刺穿了心口。 郭麒麟睁大了眼睛,看着阎鹤祥无声的倒下去。 然后,大雪纷飞,那不像雪,更像冰凌,冻结住所有人,狠狠地刺穿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郭麒麟挣开绳子,跌跌撞撞的朝着阎鹤祥的方向跑去。 “……哥哥。”有冰冷的眼泪不住滑落。 阎鹤祥最后睁开眼看了看他,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可那伤口痛极,笑容很快消失,阎鹤祥看着郭麒麟,声音极轻:“…若有来世,你可要等着我…” 若有来世。 山鬼的长啸凄厉响彻整座山谷,从此这里终年落雪,永无尽头。 郭麒麟等了他三百年,期间有无数与阎鹤祥相似的人路过这里,可哪一个都不是他。 那时间太长了,足以让郭麒麟忘记很多事情,他将暴戾的自己压制住,只留下了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空壳,行尸走rou一般的活着。 这场大雪永无停歇之日,直到那天晚上,书生推开了寺庙的门,郭麒麟无意间,望了一眼。 他记了整整三百年。 “我找到你了。”而他这么想。 “我记得你。”可他却这么说。 陆.惊蛰 阎鹤祥醒来时,郭麒麟坐在他的身边。 不像那夜暴戾的样子,也不似之前的干净纯粹,他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阎鹤祥,眼里许多复杂情绪涌上。 “哥哥。”他唤道。 “我做了一个梦。”阎鹤祥答非所问的道,他慢慢的将那个梦讲出来,看着郭麒麟的眼睛由黯淡一点点变亮,终于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大林,好久不见。” “哥哥,好久不见。” 雪不再下了,风似乎也逐渐回暖起来,白衣少年坐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再往阎鹤祥的旁边,靠近一点,因为害怕这只是一场水月镜花的空梦。 “你跟我相处的越久,记忆就恢复的越多吗?” “嗯,而且跟哥哥交流的越多,想起来的就越快。” “那之前你说的那个胆小懦弱的山鬼,跟你是同一个人吗?” “……” 这回郭麒麟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慢慢点头:“是。” 无论是失去记忆的少年,还是暴戾的山鬼,他们都是密不可分的同一个人,因为他们所向往的都是一样的,阎鹤祥便是郭麒麟的心之所向。 “化雪之后,你要跟我一起去京城吗?” “当然要去,哥哥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他顿了顿,然后弯起一双墨色的眼睛笑起来:“无论哥哥走到哪里,今生今世都是甩不掉我的了。” 山间的冰雪一点点的正融化,枝头覆上的新雪也掩不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有阳光从山边洒下来,照在破败的寺庙上,绿藤缠绕在屋檐,那冰凌也化成水滴答落下,而路途还漫长,前方已是春暖花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