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寒(无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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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辫九/架空古风向/极度ooc - 杨九郎自儿时便认识张云雷了,他那时候不过还是懵懂的小娃娃,只会跟着要好的伙伴胡闹玩耍,张云雷就是那时候来的,杨九郎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什么岁数了,只知道张云雷当时便与他们不同,一身白衫永远洁净,黑发也束的整齐,点墨样的眼眸幽深又清冷。 张云雷不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哪怕有些小孩会厚着脸皮凑上前去,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上一声,头也不抬,也不同他们胡闹。 私塾后面有片紫竹林,他们那些孩子是最爱到那儿去玩的,但那竹林美则美矣,只是能玩的东西也不多,后来他们便厌倦了,不再去了。那便成了张云雷专属的地方,夫子偶尔不来的闲暇时光,张云雷便拿着书到后头的竹林去,一坐便能坐上一天。 杨九郎对他倒是很好奇,总想着跟张云雷说会儿话,但张云雷不爱跟人搭话,努力过几次后杨九郎也就只好作罢,但仍然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张云雷身边,曾经的孩子王就变成了张云雷的小跟班,并且乐此不疲。 父母倒是很支持他跟着张云雷的,毕竟年少时期张云雷便一身书卷气,他不常笑,偶尔唇角扬起一丝弧度,就足以让人惊艳,他不适合这个村子,或者说,他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张云雷不拒绝杨九郎在他后面跟着,后来似是有些不忍心看着杨九郎一直这样被他冷落,于是就偶尔跟杨九郎说上几句话,他声音也好听,清朗的,含着少年独有的些许沙哑声线,杨九郎极爱听张云雷说话,他原本是个玩闹的孩子,只是跟在张云雷身边,似是也能沾染点他的沉静性子,偶尔也能沉稳下来,静着心学些东西。 后来熟悉了,就有了彼此之间的称呼,杨九郎喊他叫做辫儿,十分亲昵,张云雷倒是不常叫他名字,最多的便喊他一声九郎,再低下头来,纤长睫毛落下,那如墨的眼只望在书页上。 “辫儿!我家的梅子熟了!我娘让我带上一捧来给你吃!” 他抬起头来,就见杨九郎捧着一把梅子,献宝似的放在他跟前,张云雷拈起一颗来尝了尝,青色的梅子,咬开一颗便是酸甜滋味,他有些喜欢,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你爱吃?”杨九郎看他表情,便试探着问道,张云雷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他就看到杨九郎笑起来,尚有些稚气的脸挂上笑容,便显得十分明亮。 “那我以后常常带来给你吃!”杨九郎见张云雷喜欢,便干脆将那一捧都塞到了他手里,又转身想跑打算再去家里捞上一篮子,最后还是张云雷拉住了他。 “…谢谢,这些就够了。”张云雷说道,杨九郎听了他这话有些泄气,只以为是张云雷不爱吃,那话不过是敷衍他的,于是就垂头丧气的坐在张云雷旁边看书,张云雷瞧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好笑,便伸手拂了拂杨九郎乱了的头发。 那时张云雷不过十几岁,可偏生就让人觉着他有着不合年龄的淡然,如墨的眼,胜雪的衣,日光透过紫竹林积挨在一起的枝叶缝隙里洒下来,让杨九郎一时有些恍惚,但他总觉得,当时张云雷应该是笑了,因为他声音明快,连声线都染上几分笑意。 “你就不怕那梅子吃多了,让我酸倒了牙?” 杨九郎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又开心起来,只说着那明天再带来给他吃,张云雷便淡淡道声谢,只是此刻眼中情绪更多几分暖意。 从此这梅子一吃便是好几年,这孩童的诺言一许,便也是一生。 张云雷读书读的好,私塾里的夫子便总劝着他,要他进京赶考,到时候如若金榜题名,单凭张云雷生得这幅好相貌,说不定也能成为驸马,此后吃穿不愁。 不过张云雷似乎对这没什么兴趣,每次夫子这么说他,他也只是听着,偶尔应答几声,等到先生说完了,他便告辞,跟着门外正等他的杨九郎朝后头那片紫竹林去,他似乎真的是天性淡泊,平日几乎除了杨九郎,就再没什么交好的人,他家里也是,杨九郎跟着去过几次,虽是简陋,但收拾的却很干净。 “辫儿,你从来的时候就一个人住?”杨九郎颇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着,张云雷给他倒了杯水,听见他的问题,便淡淡的道:“有个远房的舅母,每月都会给我送些菜跟米来。” 杨九郎应了声,将手里母亲酿好的青梅酒偷偷放到灶台上,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张云雷在他身后都看了个分明,少年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可眼里颇有些宠溺意味。 “这不是你自己从家里偷偷拿来喝的吗?” “对啊。”杨九郎道,他又将酒瓶往灶台里搁了搁:“但我偷来就是想跟你一起分着喝的啊。” 地方他们选在了私塾后面的紫竹林里,他们到傍晚才来,月光衬着紫竹别有一番意境,张云雷坐在他常坐的大石上,让出一块地方给杨九郎,两人便背靠着背,分着喝那瓷瓶里的青梅酒,酒香很纯,泛着淡淡的,青梅的些许微酸,杨九郎一饮而尽,张云雷只是浅浅的抿了口,笑着道这酒分明是慢慢品才好喝。 杨九郎显然酒量有些不太好,只不过多饮了几杯,脸上就泛了红,开始说起些胡话来,张云雷细细的听了听,杨九郎口中嘀咕的也就是些将来的事,说希望种片田,每年都能有好收成,到时也能赡养父母,张云雷听着听着便笑起来,便有心插话道:“那将来辫儿怎么办呢?” 杨九郎的话便停顿了一会,良久才道:“辫儿…辫儿跟我一直在一起呢。” 那时的月色真好,杨九郎的话音才落,张云雷便顿住,无声的转头去看杨九郎,此刻那双眼里的神色分明含着宠溺,又满溢闪烁着的欢喜,杨九郎又含糊不清的咕哝几声便睡着了。 满林的紫竹叶随风沙沙轻响,有少年白衣胜雪,有少年满目含笑,张云雷眸子倒映着清浅的月光,满含的情愫却又分明,他俯下身来,静静地,长久地,望着身边另一个人的睡颜。 那个吻想要落在杨九郎的唇间,最后却只轻轻地,碰触在额头上。可张云雷如此便笑了,只拿起酒瓶来,对着月光自斟自饮。 又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叹,随风飘散。 张云雷做了杨九郎好些年的玩伴,直至他们都已至弱冠之年,张云雷一张脸生得漂亮,即使他一向对旁人姿态都冷若冰霜,也架不住来说媒的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杨九郎也是个讨街坊喜欢的青年,说亲的也不在少数,张云雷倒是端的一副淡漠态度,任凭你怎么说也心若磐石,杨九郎这边却苦了些,既要应付父母的说教,又要给说亲的人赔笑脸说尽好话,后来久了,村里就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说是张云雷跟杨九郎之间,怕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杨九郎的父母听说后,虽是相信自家的儿子,却也难免有些疑虑,只说着他们都已大了,这分寸该有就要有,杨九郎涨红了脸辩解,可满腹又拾不出太多话来说,他的确存些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便更加深父母的怀疑,但没过多久,杨父杨母却又不拿这事来说教他了,一副放了心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的是张云雷曾来过杨家,微抿唇角,眉目都蕴些清冷神色。 “杨叔莫要担心了。”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断线的珠玉般温润,又含些淡然。 “下月…我便要离开了。” 杨九郎是最后一个知道张云雷要走的人,他急急的奔向村口时,张云雷正背着包袱站在树下,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兴许是在等人。 “辫儿!”他唤一声,张云雷便抬起头来,淡漠的,颜色清浅的眸里浮上几分讶异神色。 “…你来了,本来不想跟你道别的。” 他一身青衫,站在树下,眉目都清俊,望向杨九郎时,才微微浮现些淡淡笑意。 杨九郎喉咙有些发干,他有些怒意,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他不知张云雷为何要走,他更不明白张云雷为什么不告诉他,可张云雷只是这么静静地,甚至是含些笑意的看着他,杨九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彼此就这么沉默着,良久对视,村边有条清清浅浅的小溪,有顽皮的孩子往里面扔些石子,打碎清澈溪流,投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如同杨九郎此刻心绪。 顽童笑语,犹如他们的当年。 “…来都来了,没什么临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良久杨九郎勉强笑道,张云雷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越发的近,最后停在杨九郎与张云雷的身边,赶车的人也不像寻常马夫那般粗布麻衣,似乎谁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 “行行重行行。”最后张云雷说,然后他转身上了马车,再没有回头。 徒留杨九郎一人站在原地,像是失语,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张云雷最后的话,他与张云雷曾在私塾里的一幕幕情景。 最后他呢喃着张云雷留下的那句话,淡淡的笑了起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一天涯。 曾几何时,杨九郎跟在张云雷的身边,那时他们还是少年,课上夫子刚讲了这首诗,背不过的要打手板,杨九郎就满面苦恼的背,背着背着却转身,笑嘻嘻的问着张云雷。 “辫儿,我们会像诗里这样吗?” 而当时张云雷说了什么?他抬眼看了看杨九郎,眸里不可见的划过几分宠溺,嘴上却只道:“我们不会这样。” “不会吗?” “不会。” 后来花开满楼,紫竹林还在,学堂还在,夫子还在,只有那个对杨九郎说下誓言的少年,一身青衫,遥遥的走进水墨里面,再也没回来。 他好像真的是那画中人一般,昙花一现。 杨九郎没有继续种田,他跟着茶铺的师傅学了一段时间,最后有了一片茶园,满园青翠的新叶,格外讨人欢喜。 他抵抗了一阵,最后因为母亲病重,还是无奈娶了妻,那是茶铺师傅的女儿,性子很温顺,颇为知书达理,她知道杨九郎的一颗心不在她身上,可她执意的跟着他,陪在他身边,杨九郎也并不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最终也算夫妻和睦。 只是偶尔在月夜,他也会端着一壶青梅酒,坐在学堂后的紫竹林里,对着清冷的月亮自斟自饮。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他的心上人只在天涯。 京城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皇帝正值好年岁,身边却也不过寥寥几位嫔妃,也只有那娴静的皇后为他生下一个男孩,便立为了太子。 新皇偶尔月夜独自坐在金龙殿,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他清俊眉眼上。 他想起他的父亲,老皇帝的话。 “作为皇帝,你不能有弱点。” 他的弱点,被他搁置在远方,妥帖安放。 只是那许下了一生的青梅酒,张云雷再也喝不到了。 后来太子曾在皇帝御书房玩耍,在书页里翻出副画来,画上的是两个少年,有少年青衫依旧,眉目清冷,有少年笑颜稚气,明快温柔。 上头只题了一首诗,是当今皇帝,张云雷的笔迹。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一天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他年有人白发青衫,他年有人黄袍加冠。 最后呢? 也不过,诗作无题情无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