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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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箴,想不想爸爸,嗯~”林楠笙靠在床头抱着儿子亲了亲,一岁半的小宝宝正是最可爱好玩的时候,可惜林博箴内里全都随了他爹,铜心铁肺的性格让他毫无一般小宝宝的童趣。但是这孩子很会装,在蒋介石那里时会跟宋美龄装,被陈立夫抱回来后会跟陈家照顾他的人装,很多人都说这孩子不愧是林上校的儿子,长相性格都随爸爸那么讨喜。陈立夫把他从蒋介石那接回来的时候两人在车里大眼瞪小眼,哦,林博箴的眼睛也不小,确实随他爸,水灵灵一双大眼睛。当时陈立夫看着林博箴一张肖似林楠笙的脸时就说,“这也是你目前唯一的用处了。” 此时的林博箴窝在林楠笙怀里,侧头看着他爹的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股鄙视的情绪,不过陈立夫不为所动,他在林楠笙看不见的角度对林博箴轻蔑地一笑,那意思很简单,你爸能陪你的时间很有限,你大部分时候还是在老子这里,我有大把的时间回头好好教训你。 陈立夫在林博箴过了一岁生日后,向蒋介石提出代为照管林上校的儿子。虽然林博箴确实非常讨喜,宋美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但是蒋介石考虑了中统和军统的关系以及陈立夫的世家地位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陈家世代大家族,教养孩子必然没问题,将来也好跟林楠笙交代。其次中统军统势不两立,陈立夫绝不会对这个孩子掺杂过多的同情,蒋介石的想法是绝对不会亏待这个孩子,但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和高层建立太亲密的关系,被宋美龄喜爱这个事绝对不行。陈立夫这个位置,正合适。陈立夫顺利把儿子接回了身边,这点小事他要是在林楠笙回重庆前办不好,其他人嘲笑他他看不见心不烦,但他可不想看戴笠那张嘴脸上鄙夷的表情。 “祖燕,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博箴取个表字了。”林楠笙看着书房里整理文件的陈立夫问道,他其实不太懂这个,林楠笙清苦人家出身,父早亡,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他们兄弟两个已属不易,表字和大名这种氏族少爷才有的称呼他是没有的,一般都是一个名字叫到老。其实一般世家出生的孩子是先取一个表字,暂时叫着,然后等孩子周岁了才有族中有威望的人正式取名,但林博箴正好相反,他出生时就由蒋介石给赐名了。 这事陈立夫考虑过,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个孩子,林博箴都是林楠笙的儿子,应当有他的体面,陈立夫可以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别人必须尊重这个林家的大少爷。“文礼如何,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出自《论语》。” 林楠笙略一沉吟,轻轻点头,“我看不错。文礼,那以后爸爸就叫你文礼好不好呀~”林楠笙逗弄着儿子,却又忽然想起了陈立夫和毛人凤的话,局势动荡,他自己不畏生死,可他的三个儿女却不应消失在这个时代。果然人一旦有了牵挂就等于有了弱点,对于一个特工来说这是大忌,多少特工都是跨不过去妻儿这一关不得已叛变的。有时林楠笙会问自己这个可怕的问题,如果现在让自己完全割舍,自己真的能了断一切吗。 “别胡思乱想,还不到你想这些的时候。”正在林楠笙心中忧虑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陈立夫冷淡的说道。 林楠笙抱着儿子的手不可察觉的一颤,随即笑道:“我还能想什么,现在我混得如鱼得水的,要是上峰能给我涨涨薪水就更完美了。” 陈立夫没有理会林楠笙岔开的话题,他也不指望林楠笙回应他的话,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后面的事怎么做陈立夫心中自有定数。“新的房子选好了吗,还缺什么跟付隆说,让他去给你置办。” 林楠笙现在住的还是军统分配的单身军官公寓,虽说居住条件也不错但是现在林楠笙不是单身了,他还有个儿子要养,没有女主人在家他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养孩子肯定不行,蒋介石善解人意的给他安排了两个女佣,连照顾带监视多功能一体,如此一来一套小公寓就很不方便了。林楠笙是高阶军官,理应有一套独立的房子,蒋介石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大笔一挥批了条子,金龙路上还空着的房子随便选,那可都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地区,戴笠陈立夫俞济时都在那里有房产。 林楠笙见陈立夫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心中忐忑却没有多少慌乱,很多次林楠笙都想自己应该也是变了的,他现在的处境若是让组织知晓,必已引起上线的警觉,如果这些人之中有一个倒戈相向,林楠笙必死无疑,包括他的孩子,他在军队里埋下的庞青云这条线都会顷刻灰飞烟灭。他从没告诉过梧桐树这些,林楠笙对党和组织是绝对信任和敬仰的,但是在与这些男人们的关系上,却固执的瞒了下去。 “你们看着办吧,我对这些本来也不懂。”林楠笙的房子是俞济时授意侍从室第七处负责装修和采办,派过去的佣人必然是一个中统的内线一个军统的内线,军统的人戴笠早就找好了,看陈立夫的神情,中统派的人想必也已有着落。“可别让付隆和沈醉碰上,他俩一碰面你和老戴又要去委员长面前吵一架,委员长听你们吵了这么多年,也不嫌头疼的慌。”戴笠和陈立夫一碰上那不是简单内涵几句的问题,加强带棒的每一句都骂到你坟头上,林楠笙听过一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陈立夫根本不受林楠笙明损的影响,他边看文件便继续道:“不懂也得装着懂,下午你没事就叫着几个跟你差不多军衔和职位,平时关系也不错的同事和你去看家具,在家具城逛一下午,晚上请他们在仙来楼吃个饭,你不能喝酒就让毛人凤给你派两个能喝的,跟那群人喝的不醉不归,再派人挨个好好的给送回家,第二天带点好茶好烟的再去他们办公室串个门。你刚来重庆就敢直接撺掇到我这的那股积极劲儿呢,这点人情往来还要我教你。”陈立夫看着林楠笙那一副准备躺平的样子就来气。 听罢陈立夫的话,林楠笙有些怔忪的审视自己,难道自己现在真的很懈怠,连陈立夫都看不下去的地步看来是很明显了。确实如陈立夫所说,林楠笙那年初到重庆,肩上扛着两条命要救,一个是如师如父的顾慎言,以及远在香港日军宪兵司令部生死不明的左秋明。那时的林楠笙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剑,光艳夺目,但是透着显而易见的青涩和懵懂,这样一个人初来重庆,犹如一只误入狼窝的纯白羔羊,可怜无助,却不肯任命。如今的林楠笙所有风华都隐藏在坚硬的剑鞘里,他想什么做什么你再也无法猜透,只能从他不经意间或故意透漏出的蛛丝马迹中,追随他的身影,他不再青涩,却依然光彩夺目,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其实现在的林楠笙看起来慵懒而漫不经心,完全是因为他与三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手中紧握的权势,是三年前的林楠笙所不敢想也想不到的,一切都是从他在戴笠办公室那晚改变的。 “哎~遵命,局座。”林楠笙笑着应下,回头晃了晃手中胖嘟嘟的儿子,“文礼,爸爸下午要出去工作了,你在家和你爹好好相处,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晚上乖乖睡觉不要等爸爸。”林楠笙说完亲了儿子一口,旁边侍候的乳母小心翼翼地接过林博箴抱在怀里,跟林楠笙和陈立夫欠了欠身便离开房间。 “没个军官的样子。”陈立夫揽住扑过来坐进他怀里地人,大掌在林楠笙宣软多rou地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下午,林楠笙叫上几个关系不错的青年高阶军官,美其名曰请教添置家具的品类,两辆车一块拉去了家具城。看了什么家具都是其次,一路下来几个人从最开始客气的聊天变成相谈甚欢,“兄弟们今天受累陪我逛了大半天了,仙来楼已经备好了佳肴美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到了晚上林楠笙一提去仙来楼聚餐,所有人都欣然同意,没有人扫兴的提出异议。 戴笠说过,很多时候别人不拒绝你就已经是一种天大的面子,要把握机会。当时林楠笙刚被戴笠在床上收拾一顿,身上还带着股旖旎地逆反劲儿,他当时就反驳戴笠自己都做的不好还来说教他,那时戴笠的脾气比现在差多了,但是林楠笙不怕他发脾气,不如说林楠笙宁愿戴笠发脾气对他不好,这样他才有一种置身于地狱中的焦灼和警醒。记得当时戴笠恶狼一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但手上抚摸他身体的动作却依然轻柔,这位一手掌控着国民党最大情报机关的男人冷淡地说:“我做不好是因为委员长不需要我做好,我是一个孤臣,所有脏活都在我这,手上沾满鲜血,见过党国最黑暗的一面,委员长不需要也不希望我与任何人关系融洽。” 那个时候林楠笙还不了解戴笠,他所知道的戴笠仅仅是周围人口耳相传的强大和无所不知,是组织上线再三强调的我党地下工作者最大的敌人,对于戴笠林楠笙没有自己直观的认知,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了解戴笠的机会。当时听到戴笠说这句话时他是疑惑的,因为这与他此前的认知不符,戴笠的话就好像在说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蒋介石在某一个不再需要他的时刻舍弃,而他也随时做好了君让臣死,臣从容赴死的准备。 现在地林楠笙已经完全了解了戴笠,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等一行六七个人到了毛人凤提前预定好的房间后,里面已经等着两个人,“各位,林某自养伤回来实在不胜酒力,但今天实在高兴,不能不喝!特意请了我们军统最能喝的同事,各位海涵。”下午这一群人已经和林楠笙聊到一定火候,此时又珍馐仙酿在前展示了主人十足的诚意,没有人对林楠笙辞酒表示拒绝,“你不喝正好,省下来给兄弟们多喝几杯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是不是!”有一个人起哄表态,其他人从善如流的放过了林楠笙。 “今儿酒管够,今晚谁要是清醒着从这扇门出去,下一场就让谁请!”林楠笙吩咐着把好酒开封,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一个一斤装的酒壶,瞬间酒香四溢,这酒是从陈立夫那搞来的收藏,必然不同凡响。 “就按林处长说的,谁没喝趴下,下一次就让他请!” 这一天夜里,果然除了林楠笙没一个人清醒着,不过大家都是正统军校毕业的高阶军官,即便喝醉也不会如市井醉汉般撒酒疯,只是闹个笑话在所难免。林楠笙让早就等在门口地军统的人进来,把人好好地扶到楼下,仙来楼门口早就等着各家地司机,是之前林楠笙就派人去通知的。把每个人都安稳的送上车,再派一辆车跟着护送到家,后来知道的人谁人不说林上校做人周全,跟他交朋友让人舒坦。 “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了,回去我自会在戴老板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今日已经晚了,你们先回家,明天直接来我的情报处报道。”待把人全部送走后,林楠笙转身对那两位过来帮他挡酒的年轻人说道。这两个人是毛人凤给他选的,千挑万选就是为了能为他所用,今天一晚上林楠笙观察这两人确实不错,帮他挡挡这种场子绰绰有余,若是还能有别的长处,加以重用也不是难事。 “多谢林处长提拔!”那两个人年纪轻轻但还算稳重,得了林楠笙的许诺也没多留,行礼后便匆匆回家了。 很快深夜的街道上就已没了人烟,只余身后仙来楼鲜艳夺目的霓虹灯招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无声息的滑行到林楠笙身边,细看不远处一些不起眼的位置也停着几辆制式相似的车,林楠笙拉开车门坐上车,戴笠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林楠笙关上门后车没有立刻启动,林楠笙不知道戴笠又在搞什么花样,不过他也不担心,靠在戴笠肩上养养神,一晚上应酬虽然不用喝酒但话总得林楠笙来说,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就得说不同的话,一晚上下来也是颇费精力,饭没吃上几口竟看人下菜碟了。约莫等了两三分钟,从仙来楼走出来三个黑衣人,林楠笙知道都是军统行动队的特务,他在沈醉那见过。 其中两人手抄在大衣的兜里,林楠笙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手上还握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另一人手里提着个精巧的食盒。拿着枪的两人走出来后向车里戴笠的方向行礼示意,直接走向后面待命的其中一辆车里。拿着食盒的人走过来打开前座门坐进来,待他关好车门后车子便启动驶出,那人回头将那个小食盒递到后座,“局座,林处长,东西买来了。” 林楠笙这个时候看清了这是个仙来楼的外带食盒,伸手接过来还是热乎的,他扭头看了看依然无动于衷的戴笠,军统的人来是有任务不假,戴笠亲自来接他却也是真。下面的人没有戴笠授意怎么敢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随便去买食物,哪怕这是在酒楼旁边。林楠笙双手抱着那一方精致的小盒子,他甚至不用看只闻着丝丝透出的香气,都知道里面装着他最喜欢吃的红烧rou和红糖糍粑还有干锅小炒。林楠笙踌躇,他应该拿戴笠怎么办呢。 “不饿?”大概是林楠笙傻兮兮的抱着食盒发愣太久,戴笠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冷淡的目光落在林楠笙身上,却并不刺人,“光看盒子就能饱了?”